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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最佳女配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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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了一句探病之人最常用的开场白,“身体还好么,感觉如何”

    姬沐风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间,微微摇了摇头,诚实地出乎人的意料,“不太好。”

    “”语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瞪着眼睛站在原地看着他。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移开了视线,干巴巴地道,“抱歉,若不是本宫,大人不会在曦竹苑受凉。”

    他闻言缓缓抬起眼来,秀雅的面容上并没有多少神色变化,但是笑意却一点一滴地自那双墨黑乌润的凤目中渗了出来,“微臣只是开个玩笑,公主不必在意。”顿了顿,他笑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悠然,声音中有着一种使人安心的力量,“这身子本就不中用,三天两头地小病一场已是常事,又与公主何干”

    本是来探慰病人的,却反被病人安抚了一番,语琪执行任务这些年来,却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见对方似乎是想起身,便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常年做任务养成的习惯有让她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取了个枕头垫在对方腰下。

    做完这一切后,不但姬沐风有些愣怔,就连语琪自己也愣了愣,心中咯噔了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平阳公主,在做这些事之时绝不会如此熟练,可以说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露出了些许漏洞,若是他人便也罢了,但若对方是姬沐风,难保不会看出些什么。

    语琪不动声色地看向姬沐风,却见他微微一笑,神色颇为自然地道,“公主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天赋,第二次便做得如此娴熟。”

    他说得随意,看上去像是全不在意,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没从对方依旧温文的神情中看出任何破绽,不过心绪倒是在对方淡然平和的神色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使周围气氛安宁沉静下来的魔力,总能使身旁人波动的情绪在最短的时间内归于沉静。

    恢复了镇定之后,语琪随意地笑了一下,熟练地操着平阳公主那嚣张的语气道,“本宫只需要在享受锦衣玉食、替皇兄挥霍金银方面有天赋就够了。”说罢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瞥了一眼屋中的铜镜,故意道,“若是只为了照顾人的话,那本宫可真就是白长了一张这样美貌的脸蛋了。”

    姬沐风听到她如此大言不惭的一番话,素来温和从容的神情之中也难得地混杂进了一丝无奈之色,看上去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然而恰逢此时,旻棋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浓稠药汁进了内室,于是他刚刚还舒展着的双眉顿时微微蹙起,竟是有些抗拒。

    语琪一怔,继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大人莫非怕苦本宫原本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使大人露出这般为难的神色呢,今日倒是开了眼界。”顿了顿,她毫不客气地又补了一刀,“本宫可是自有了自己的宫室起便不再畏惧苦药了。”

    大概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初见时的客气疏离要融洽许多的缘故,又或许是姬沐风身上那种淡然温和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永远都不会生气,是以此时语琪才能不必顾忌地说出这样促狭调侃的话,且语气神情都无比自然。

    果然,姬沐风闻言只是笑了笑,神情中甚至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宛如月光漫过树影,悠闲而安适,“是人便有弱点,便有畏惧之事。微臣也是人,自然也有所惧之事,这其实并不值得公主如此在意。”

    虽然说得豁达潇洒,但事实却是向来从容不迫的人此刻盯着旻棋手中药碗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接过,又犹疑了半天,才以与往常形象颇为不符的苦闷犹豫神情浅浅抿了一口,原本便蹙着的双眉更是皱紧了几分,更显得容色郁郁,神色恹恹。

    语琪亲眼见证了了姬谪仙是如何自高高在上不染尘世烟火的神坛上走下的全部过程,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很是不厚道地笑道,“对于别人的弱点,本宫自然是不在意的。但若是换做了大人,那本宫实在是很难不在意。”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挑了挑眉,不怀好意道,“大人可要配些果脯蜜饯本宫那五岁的小侄女儿也同大人一般怕苦,若没有蜜饯可是半口药都喝不下去。”

    可以说,此时此刻,便是真正的平阳公主,也未必能够比语琪更为阴损。

    姬沐风端着那药碗的手停顿了片刻,很是无奈地抬起眼来看向她。语琪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从那眼神之中看出了些许的埋怨和控诉,配上姬沐风此时颇为憔悴的脸色,很容易地便让她心中蹭得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语琪讪讪笑了一下,别开视线在屋中看了一圈,很有皇族那种视天下万物都为己所有的自觉,毫不客气地直接捻起了一本书卷捧着看了起来,装作没有看到姬沐风的眼神。

    然后片刻的寂静之后,姬沐风轻柔低缓的嗓音却再次在房中响起,带着些许罕见的羞赧,“旻棋,去寻些果脯来。”说罢,视线似有意似无意地掠到了一旁的语琪脸上。

    听到那句吩咐之后,她手中拿倒了的书卷举得奇高,挡住了大半张脸孔,却遮不住她笑得颤抖的双肩。

    1o7攻略国师大人

    不一会儿,旻棋便端着一小碟蜜饯果脯回来了,语琪原本刚平息了些,看到这一幕却又是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姬沐风像是根本没听到她压抑的笑声,目不斜视、神色坦荡地自小瓷碟中捻了一小块蜜饯含在口中,皱了皱秀挺的双眉,缓缓将药碗凑近唇边。

    语琪握着书的手腕动了一下,将挡住大半边脸的书卷往下略微移了些,露出一双笑得眉眼弯弯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姬沐风腕骨秀颀的手停顿了一下,漆黑深幽的眼眸微微一转,沉静柔和的目光便移到了她的脸上。

    明明没有做什么昧着良心的事,但在对方那样平和了然的眼神之下,语琪还是略感不好意思,重新又将书往上移了移,挡住了自己眼睛。

    姬沐风淡淡勾了勾唇,却很快又因萦绕鼻尖的浓郁药味皱紧了双眉。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心理准备,才忍耐地低下头,将那苦涩黑沉的药汁一口一口地艰难吞下。

    轻声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语琪一直维持着把书挡在面前的姿势,直到那隐约的吞咽声停了下来,整个房间重新归于沉寂。

    她刚想放下手中那卷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书卷上端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

    拇指按在书皮上,其余四指则扣住了内页。在泛黄的书卷的衬托下,那四根略显苍白的手指宛若冰雪雕成一般,极具美感。

    语琪愣了愣,攥着书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开来,于是姬沐风轻轻巧巧地便自她手中将那卷书抽了出来,优雅地转了下手腕,将之颠倒了一下后,又重新放回了她的手中。

    对他这番莫名其妙动作的疑惑在目光触到书页后便全数消弭了,语琪难得地觉得有些脸热刚才没看清楚,拿书挡脸的时候不小心拿倒了。

    不过比起刚做任务时遭遇的尴尬而言,现在这种程度的实在不算什么,语琪回过神来后便立刻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将书合上,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抬起眼,看着姬沐风挑了挑眉。

    对方的神情依旧淡雅平和,也不说话,只看着她微微笑,漆黑温润的眼眸甚至给人一种无辜纯善的感觉。

    初见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秀雅柔美如女子,温和淡然到没有一丝脾气;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觉得此人气质高旷,如明月清风,翩翩气度实在是令人心折。但是这一次,她却发现这样一个温和淡然、气度翩翩的人,不但如孩童一般畏喝苦药,还会挂着温和无辜的笑容面不改色地报复人。

    就比如刚才,他发现她将书拿倒了之后,明明可以体贴地当做没看到,但他却选择了亲手帮她把书摆正,用这样似乎颇亲切温和的行为刻意地将她当场戳穿,明显就是针对她之前嘲笑的报复。

    不过就算看得清楚明白,但还真是无法生起气来。

    语琪微微偏了偏头,双手抱肩靠在椅背上,气势颇足地看着他的侧脸,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可以说,这个动作对于公主而言是十分不雅的,但是她的神情姿态却坦荡磊落,是以做起来反而显得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顶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姬沐风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甚至大大方方地偏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他面貌本就生的温雅清俊,眉目又极为秀美隽永,这一笑之间,面容舒展开来,仿若刹那之间猝然绽放的大片雪色莲花,温雅柔和到了极致,便显出一种别样的妖娆。

    语琪不免看得愣怔了一瞬,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在床上办起了公来。

    一摞高高的文书垒在木案一端,自语琪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上面盖着姬家宗室的印章。

    还未彻底病愈,姬沐风执笔的右手似乎有些无力,但自他从容悠然的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勉强来,薄唇旁甚至还若有似无地挂着一缕浅淡的笑意。

    看了一会儿,语琪直起了身,挑了挑眉道,“大人未免也太过勤勉了些,本宫实在是该替皇兄好好酬谢大人一番。”

    姬沐风听出她语中的反讽之意,却并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为国尽力,乃是微臣本分。”

    “”语琪盯了他半响,又偏过头去看那一叠足足有人小臂高的文书,稍稍放缓了语气,“处理这些俗务又不急在一时半刻,本宫担保,我朝就算离了大人一日两日,也是绝不会覆灭的。”

    对方闻言温和一笑,却是头也不抬地道,“这天下有圣上与百官共同治理便已足够,并不缺微臣一个。只是姬家上下俗事破洞,的确是离不得臣。”话音刚落,他蓦地抬手掩住了唇,低低地咳嗽起来。

    三番两次的劝阻都没有达到半丝效果,语琪也不想再啰嗦下去,索性端出皇女威风来,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直接将他面前的那份文书合上拿出,又将他手中的毛笔抽了出来搁在一旁,斜斜瞥了他一眼,气势十足道,“本宫保证在大人病愈之前,姬家绝不会倒下。”

    姬沐风看着她这番毫不客气的动作,却是没有阻止,只在呼吸平复之后苦笑了一声,“公主既非圣上,又如何担保”

    语琪挑了挑眉,气势未减分毫地笑了一下,眉目张扬而嚣张,“本宫确实并非圣上,但本宫却是圣上最为疼宠的同胞妹妹,护得一个姬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做任务这些年来,语琪最为熟练流畅的技能除了说甜言蜜语之外便是开空头支票,无论最后需不需要兑现,总之先表明态度总是有利无害的。

    姬沐风闻言罕见地愣怔了一瞬,却又缓缓笑开,漆黑清润的眼眸中笑意宛然,温文尔雅,“公主的好意,臣心领了。”

    语琪也笑了一下,直接顺杆爬地拿着鸡毛当令箭,回头吩咐侍立一旁的旻棋,“把你家大人的公文收拾一下。”

    小书童闻言,第一次没有表达出他对平阳公主的反感,颇为默契地在语琪示意下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便将那厚厚一摞公文连同整个几案都端了开去。

    姬沐风无奈地看着这一幕,虽有心阻止却无力回天,只好靠回枕上,尝试着作最后一次努力,“微臣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再说躺在床榻之上无所事事也是浪费,不如看上几份文书。”

    语琪挑了挑眉,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不为所动地淡淡道,“无所事事便睡吧,也能快些痊愈。”

    姬沐风不愧是姬沐风,听她这般说,面上也不曾现出一丝不悦,反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似是已经放弃,“公主真是颇具乃兄风范。”

    “本宫与皇兄自小便极为相像。”语琪一点儿也不谦虚地受了,“母后和宫中内侍都这么说。”

    对方哑然无言。

    屋内于是陷入沉寂,一旁的四足兽首香炉悠然地吐着袅袅轻烟,渲染出一片宁静安详的氛围,使人昏昏欲睡。

    打破这一室寂静的是姬沐风,他拢了拢身上锦被,神情略有些疲惫,“微臣有些倦了。”

    倒是一式高招,估计姬沐风觉得在表面上顺了她的意后,她便不会再多留。等她一走之后,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批复公文了。

    不过就算他有着七窍玲珑心,也不过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语琪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大人若倦了便睡吧,本宫在这看会儿书。”说罢悠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捡起刚才那本书翻了起来。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却是很快恢复了从容平和的神情,微微偏过头来看着她。

    语琪若无其事地任他打量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问,“大人这是又睡不着了”

    姬沐风倒也把顺坡下驴使得漂亮,顺着她这一问轻声细语道,“困意过去了,是有些睡不着。”

    语琪忍不住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将手中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道,“既然睡不着,大人便看着本宫吧。”

    姬沐风再如何算无遗策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地便问,“看着公主”

    语琪的视线仍凝在手中书上,轻描淡写地道,“恩,若是看着美好的事物,心情也会变好的,于大人的病情也算有利。”

    姬沐风:“。”

    向来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姬大人生平第一次被人堵得说不出半句话,甚至不知该摆出何种的神情来。

    1o8攻略国师大人

    卑微者的高傲是不识时务,弱者的自大是不自量力。

    但是平阳公主却不同,她少时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长大后又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哪怕是当今皇太后与皇后,在嫁入皇室之前也不过是皇族的奴才,因而从身份上来看,整个大魏朝最有理由高傲,最有资格自大的女人便是她。

    这次扮演的角色拥有这样的背景,即使再张扬跋扈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语琪还要凭借做小伏低攻略目标人物,那简直是一种耻辱。

    换个角度来看,平阳公主的这个身份和性格其实挺适合姬沐风的。哪怕是重臣嫡女,大魏国师与姬家家长这两个身份也都是需要仰望的,接近尚且不易,就算同处一室怕是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像之前那般同他肆意谈笑,要攻略成功实在太难。

    而姬沐风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最是温柔平和不过,看到谁都是唇角含笑,其实骨子里却是比谁都要骄傲,要获得他的真心,首先必须要站在与他平等的地位上,否则就算相处再久,他也只会同初次见面一般,向你客气而温柔地微微笑,而你则永远走不到他的心里。

    是以平阳公主这样金枝玉叶的身份,最是适合不过。而语琪要做得,便是把握好一个度,将她那跋扈而张扬的性格表现出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这个分寸感掌握起来其实并非那么容易若脾性太好会被姬沐风轻易地四两拨千斤,若脾气太差则很容易惹人厌烦。

    简而言之,她目前要达到的效果就是高傲却不咄咄逼人,自大却不使人生厌。

    在那日探病之后,语琪便一直以这样的姿态同姬沐风相处。如果说之前的姬沐风总是无悲无喜云淡风轻得像个精致假人,那么现在的他至少会在她面前显露出一些真性情来,多了几份尘世的烟火气,也更加像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了。

    不过与走势颇好的好感线相比而言,姬沐风的身体实在是令人堪忧。平常人受凉发寒,也不过是六七日便能痊愈,而他却是病情不断反复,总是刚刚好了一些便又发起烧来,断断续续地直病了十多日才渐渐好转。

    这一日,语琪同往常一般带着侍画进了主屋,正要绕过屏风进内室,便听到里面传来姬沐风的咳嗽声和旻棋那小书童担忧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停住了脚步,将身影隐在宽大屏风之后。

    姬沐风在她面前从未这样咳嗽过,这些日子在她面前,这人即使病得脸色苍白眼底青黑,举止却仍是从容不迫的、风度翩翩的。由此可见,姬沐风此人虽然看上去性子再温软平和不过,却是最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若是此时闯进去,双方都会尴尬。

    在屏风外等了一会儿后,内室的咳嗽声渐渐平静下来,姬沐风温文的声音淡淡响起,“没事,你下去吧。”

    应该是对旻棋说得。

    语琪这才绕过屏风,像是刚刚才到一般若无其事走进内室,与往外退的旻棋擦肩而过。姬沐风不疾不徐地放下抵在薄唇上的手,掀起薄薄的眼帘看向她,温润含笑的眉眼一如往日,看不出任何破绽。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笑,却活得比任何人都累。

    语琪心下微微一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刚想问候一句对方的身体,却见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似乎是看出了她刚才在屏风外的停顿一般。不过,这并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就算被看出了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语琪没有解释,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熟稔地反将一军,“大人在看什么”

    若按姬沐风原本的行事,此刻必然会以但笑不语回应,但他却在看到她唇角微扬的弧度时,莫名地想到了那日她轻描淡写的那句若是看美好的事物,心情也会变好的。思及那日她的语气神情,他不禁微微一笑,也带了些取笑的意味道,“在看美好的事物。”

    姬沐风面容太过秀美,以至于身上有时会不自觉地泛出一种慵懒靡丽的气息,这番话本来只算是好友之间的调侃,但由他这般轻声细语地说出来,取笑的感觉在轻柔的语调中自然而然地消弭于无形,听上去倒是充斥了十足十的暧昧。

    这是对方第一次在话语上如此不正经,语琪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挑了挑眉,脸不红气不喘地笑道,“好看么心情好些了么”

    语琪了解姬沐风,是以才能如此淡定,但侍画却不是,她前些日子都是候在外间的,今日因提了一盅冰糖燕窝粥的缘故,才跟着入了内室,此时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惊得差点把手中的食盒给扔了。

    语琪回头瞥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中将食盒接过来,淡淡道,“出去候着。”

    见侍画低垂着头脚步不稳地退出去后,语琪像前几日一般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姬沐风苍白秀雅的脸上竟有些隐约的薄红。

    永远给人冰清玉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印象的姬大人在脱口而出之前,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从屏风后转出的侍画,若是看到这房内还有第三个人,这位面皮薄如纸的姬家家主死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语琪不禁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看侍画离去的方向后,又饶有兴致地转回头看着他,别有深意地道,“侍画这丫头虽性子跳脱了些,但还不至于乱说话,大人放宽心。”

    话音刚落,姬沐风的耳垂也泛起了淡淡薄红,他无奈地偏过头来看着她,永远温雅的目光中含着隐约的埋怨之色。

    语琪实在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一脸无辜地迎上他的目光,“大人讲些道理,这次可不是本宫先挑起来的。”停顿了一下,她十分不厚道地继续补了一刀,“再说,本宫也十分惊讶大人竟然会这样回答。”

    姬沐风无言以对,只能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待他放下手时,一股清甜香润的气息正好扑面而来,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见语琪正从那精致食盒中端出一盅还散着腾腾白气的热粥来。

    “冰糖燕窝粥。”语琪一边介绍,一边摆出平阳公主那高傲的小模样强调道,“这可是本宫特意命她们炖的,据说可以滋阴润肺,止咳化痰。”

    姬沐风此人远远看着是个温柔到没有脾气的人,你就算待他再如何恶劣,他也能毫不动气地含着温和笑意悠悠然地看着你,但只有等到真正熟悉了之后,你才能发现此人还有小肚鸡肠的一面。

    就比如此刻,他眉目含笑地接过白瓷调羹,优雅地舀了一勺燕窝粥,却并不立即放入口中,而是慵懒悠然地勾了勾唇,语气轻柔地揶揄道,“公主这般费心思,可是在庄中惹了事,才这般贿赂臣”

    语琪闻言,也是一勾唇角,丝毫不谦虚地道,“本宫若真要贿赂人,靠这张脸蛋就足够了,何必如此费劲”顿了顿,又瞥了一眼那盅燕窝粥,“大人还是趁热喝吧。”

    长期卧于床榻间,得不到必要的锻炼,身体消耗也维持在最低限度,是以姬沐风的食量不大,不过舀了几勺便放下了调羹。

    病中人的胃口不好很正常,语琪也没有逼他再多喝些,只随意地瞥了一眼几案上原本摆着的一局残棋,“大人又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姬沐风闻言,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即又温文尔雅地一笑,“闲来无事,便下上一局消遣,公主怎知微臣有此习惯”

    语琪伸手捻起一枚黑子,不紧不慢地抬眼看他,缓缓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本宫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知道。”顿了顿,又挑了挑眉道,“大人或许不知,本宫的消息网也是不容小觑的。”

    姬沐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得淡雅又温和,“微臣还以为,公主会说这是由于您美貌过人的缘故。”

    今日三番两次被反调戏,语琪很是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出来,“大人这是在嘲笑本宫”

    姬沐风但笑不语。

    见他不答,语琪丝毫不谦虚地挑了挑眉,眉角眼梢都刻着张扬,“本宫自小便是美人,大人对此有所质疑么”

    对方仍然不作声,只是眉目之间的笑意比之刚才又深了几分,神色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使人觉得他的脸孔似是隐隐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他不作答,她也无法逼他开口。语琪只有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在床沿坐下,“啪”地一声落下了那枚黑子。

    这些日子的相处,使得两人之间培养出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不用语琪再多说什么,姬沐风已然合拍地执起了一枚白字,悠悠地落在棋盘上。

    语琪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又落了一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一个人跟自己下棋不会觉得很无趣么”

    姬沐风柔柔一笑,声音温和浅淡,“只有曾体会过有趣,才会因无趣而苦恼。”

    语琪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才缓缓伸向棋盒,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看来大人的日子过得很是乏味。”

    姬沐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落下一子,轻声细语地道,“恩,很乏味。”

    语琪闻言,抬眼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那若是皇兄召本宫回宫了呢大人可会觉得独自下棋无趣”

    片刻的沉默过后,姬沐风浅淡清雅的声音从容悠然地响起,“那么,公主想回宫么”

    语琪定定地盯着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若是本宫不想呢”

    姬沐风放下手中白子,慵懒地抬起眼来,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温软却坚定,“那么微臣自有方法使圣上同意让公主留下。”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息流动仿佛变得极为沉缓,语琪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悠长轻缓。

    片刻的沉寂之后,她弯了弯唇,明媚秀丽的脸庞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宛如于骄阳之下绽放的妖娆红莲,叫人几乎移不开眼去,“大人为本宫做到如此地步,是喜欢上本宫了么”

    1o9攻略国师大人

    转眼已是仲春,朱岚阁后的桃花林一改寂寥景象,垂枝碧桃争先恐后地绽满了枝桠,妖娆与清媚并存。

    前些日子皇帝下旨招平阳公主回宫,却被姬沐风以公主三月之内必有灾祸,留在庄内方能化解,若贸然回宫恐有不测的理由回绝了,于是语琪仍住在朱岚阁中,隔三岔五地往素卿别院去上几回。

    姬沐风不但精通星宿天象、五行八卦,还善音律,长书法,棋技棋品皆佳,在品鉴书画方面也颇有造诣,皇帝让平阳公主来他的青玉山庄“静心养性”实在睿智不过,即便是语琪,在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中,也觉得自己因不断穿梭于各个世界,忙于完成任务而浮躁烦扰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就连言行举止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独属于姬沐风的气质。

    这很正常,所谓夫妻相,便是两人天长日久地相处,气质互相感染才有的现象。

    由于现如今呆在姬沐风身边,少不了要做些下棋品茗,写字作画的风雅事,渐渐的语琪也积淀了些文人墨客的书卷气。而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也并非虚言,现在让她温柔一笑,效果要比以往好上数倍。

    以前她的演技佳是佳,让人几乎看不出半丝破绽,但也仅仅停留于表面罢了,真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她是决计作不出来的。而现在,几乎不需任何酝酿,温润之意便由内自外泛出来,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以往所没有的从容悠然。

    而与姬沐风相处的时间愈长,便愈来愈对他的品格性情心生敬重之意。

    因自小便患有足疾且体质虚弱,不但足不能行且一直病痛缠身,他出府的机会极少,这如画江山、水秀山明他从未有缘见过,但他却并不像他人一般歇斯底里地埋怨命运,将满腔恨意发泄到身边人身上。相反,无论怎样的苦痛煎熬他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露在人前的永远是云淡风轻的微笑以及从容不迫的风度,即便是面对下人也是轻声细语,从不疾言厉色。

    自小被选定为姬家家主是幸运也是不幸,自从被叫做“少主”的那日起,他便是为姬家上下而活,成为“国师”的那日起,他便为这个天下而活。姬家上下仰望他、希图着他的庇佑,百姓众民崇敬他,视他为国家的守护者与保护神。人人都盼望从他处得到保护,却没人想过他双腿不便,没人考虑过他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如此大的压力。

    如果没有前任家主对他的训练培养,姬沐风或许会就此成长为一个温柔安静的人,但是世事没有如果。他不得不学会勾心斗角,不得不为了护着姬家而染上一身杀伐。虽然命运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但他却撑起了整个姬家,守护着这锦绣河山、如画天下。

    正是因为将这些看得太清楚,语琪就算隐约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展现的温柔包容中所掺杂的利用算计,也无法生起气来。姬沐风这辈子从未为他自己活过,他的所有算计、阴谋与手段都不是为了他自己,所以她无法生怨,而因没有爱的缘故,也无法生恨。

    那一天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早,且没有任何风雨欲来风满楼的预兆。

    那是一个鸟语花香,安和平静的下午,天边的白云依旧悠然地舒卷着,暖洋洋的阳光漫漫地撒在人身上,朱岚阁上下都沉浸在一种熏熏然的、昏昏欲睡的氛围中。然而随着燕王谋反却被迅速平定的消息而来的,却是来自姬家家主的、使人措不及防的刀剑相向。

    手执利兵的护卫们仿佛一支由鬼魅组成的队伍,无声无息地将整个朱岚阁重重包围;数十步之外的地方,训练有素弓箭手同样严阵以待,一张张陌生的脸上那冷漠肃厉的神情,远比他们手中的刀剑弓矢更让人心底发寒。

    仪仗队应该早已被制住,语琪身边只剩下数十个不懂丝毫武功的婢女和小厮。侍画早已吓得愣住,只有侍墨还保持着平日的冷静镇定,丝毫不乱地将婢女小厮聚集起来安抚了一番,不让他们因慌乱而莽撞行事。

    语琪端坐于厅堂之上,手边还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君山银针,面上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无措来。这个时候,她是这几十号人唯一的主心骨,若是她乱了,下面的人便不知该慌成什么样了。

    更何况根据现在的情势来看,姬沐风至多也就是软禁她,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毕竟燕王战败后被俘,他还需要用一个完好的她来向皇帝换一个燕王。

    至于为何姬沐风要保燕王一命,她大概可以猜得到,一部分是燕王流着一半姬家的血,他作为姬家家长有庇护他的责任,而更大部分的原因应该是出于对燕王母亲,如今的太妃的感激。可以说,姬家继承人自小接受的培养是残酷的除了繁杂苛刻的课业之外,他不能哭泣,不能依赖任何人,因为只有没有弱点、无坚不摧的人才能在日后担下守护天下的重任。而燕王的母亲,则是姬沐风被严苛的要求逼迫着迅速长大时,那唯一对他温柔以待的人。

    思绪被侍墨打断,她不知何时将她手边的君山银针换成了一杯还泛着热气的六安瓜片。

    语琪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在内心暗叹一口气。这个心细稳重的姑娘估计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伤害,于是连跟姬沐风有关的君山银针都不敢再放在自己面前。

    刚想吩咐几句,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蚤乱声,薄甲的摩挲声和婢女的轻声抽泣混杂在一起,但语琪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那极容易被忽略的,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昨日他们之间还是可以肆意谈笑的知己好友,不过一夜的功夫,表面的温情便被彻底撕裂,露出了这般不堪的真面目。

    语琪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性阖上了双眸。周围的一切动静在闭上眼后显得更为清晰,她听到那人的轮椅缓缓滑过地面,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便是极长的、令人难堪的死寂。

    她早知会有这一日,是以此时其实并没有多生气,也没有多少被背叛的恼怒,只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该说什么,该摆出何种表情。

    滚烫的六安瓜片在她手边渐渐凉透,再逃避下去也毫无意义,语琪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眸,面无表情地对上那双深幽的眼眸。

    两人的视线仅仅对上了片刻,姬沐风便率先移开了目光,他罕见地没有笑,眉角眼梢都带着深深的疲惫之色,墨黑的眼睫低垂下去,挡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公主不必担心,五日之内,一切都会恢复原貌,您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圣上的身边。”他轻声细语地说着,并无一丝一毫掌控局势者该有的得意或是威风,相反,此时此刻他的语调中带着一种毫无底气的虚弱,因为还未完全病愈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低哑无力,气势低迷,仿佛他才是那个被软禁的、处于弱势的人。

    语琪没有什么情绪地淡淡嗯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却并不说话。

    明明派人软禁她的决定下得如此果断,根本没有给她留有任何反应的余地,且连弓箭手都派了出来,显然是准备将任何走出朱岚阁的人射成筛子,可以说是不留任何情面。但是此时此刻,真正面对她时,这个人不但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甚至近乎于低声下气,仿佛那个果敢凌厉的姬沐风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到底在杀伐决断与清雅温和之间,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片刻的沉默过后,姬沐风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抬起来轻轻挥了一下,“你们先下去。”

    他在下属前似乎极具威严,几个跟在他身后的护卫闻令后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而无声地撤出了大厅。

    语琪看他一眼,向侍立一旁的侍墨使了一个眼神。侍墨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仍是遵从命令地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空荡的大厅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语琪不作声,只是面色漠然地看着他。

    姬沐风沉吟了片刻,动了动薄唇刚要开口,却蓦地蹙紧了眉,低低咳嗽了起来。

    他的病一直反复,此处穿堂风又不小,他却坐了这样久,病情加重是肯定的。语琪看得清楚明白,却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不停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倒不是因为心中不忿,而是因为以平阳公主的性格,绝不会对囚禁自己的人心软。

    半响他才平复下来,声音依旧温润,但或许是因为气力不济的缘故,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说到长一些的句子还要停顿片刻,“公主那日问臣,是不是喜欢公主,臣没有回答。其实”

    语琪淡淡地打断他,“现在本宫知道答案了。”顿了顿,她冷笑一声,“那不过是本宫的自作多情罢了。”

    做了这些年的任务,不是没有被目标人物背叛过,她很清楚此时此刻该如何做。不是故作宽容,也不是大度地表示自己没事,而是恰当地表现出自己因对方的背叛而受到的伤害,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的愧疚放大,从而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

    姬沐风闻言微微垂下头,又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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