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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一枝独绣

正文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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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哄笑声,苏袖估摸着迎亲队伍到了。她将盖头重新放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青娥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楚楚可怜。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袖子,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呀……”苏袖的表情有点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根,语结道:“我本来绣了两条喜帕给你当做贺礼的,但是我好像忘记带了。”她往屋门口走去,回头看向青娥的时候又折返回来,给她盖上了盖头,安慰道:“我这就去拿,别害怕,我和仲大哥,还有你在意的那个人都会看着你出嫁的。”

    这话对于青娥来说,既是定心丸,又像是一把烧心的火焰。

    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希望大松哥以后也能找个更好的姑娘做他的媳妇儿。他们的缘分到这儿,已经尽了。

    虽然迎亲的队伍还没有到青娥家门口,不过苏袖倒是听到了青娥家雇请的鼓锣队吹吹打打,很是热闹。

    苏袖问过了秀玉婶,发现她也没有带上那两条帕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今早开始,仲承松一点一点地把属于他们两人的东西往已经修缮好的房子里面搬了,这么说来,很有可能一起都被他拿了过去。

    苏袖气馁,这还是仲承松头一次给她帮倒忙。她现在就往新房子那走去,希望时间还赶得上。

    绕开了堵在青娥家门口拥挤的人群,苏袖快步往新房子的方向走去,因为心里太过焦急的关系,等到了偏僻得没人看的地方,她迈开了腿直接用跑着过去了。

    今天着实是个好天气,多日因为下雪不见日光的天色变得和煦许多,苏袖到了自家的新院子门口时,发现大门上竟然没有上锁,她心里疑惑,却还是推门进去了。

    本以为仲承松会在屋里,但是没想到苏袖找遍了屋子都没有看到仲承松的人影,好在她进了主屋以后一眼就看到了用来打包她的绣品的方盒子,其中一个扁形的长盒子装的就是苏袖打算送给青娥的喜帕。

    她轻轻打开确认过里面的喜帕后,转身就要离开。

    刚出了屋门,迎面就撞上一个男人,然而这个男人,却不是仲承松。他看着很面生,脸上有着几条怪异的伤疤,显得狰狞无比。

    苏袖的脑子里顿时闪现过一张画像,那双疑惑的瞳孔渐渐惊恐地放大,手中拿着的木盒咣当落地。

    从上次离开山屋之后,仲承松就一直提着一件事放心不下,他总觉得通缉中的第三个逃犯就在这片山林里,山屋里面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山上附近也有另外一个人在行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只苍鹰。

    带着它从盐城回到这片山林之后,苍鹰就一直盘旋在这座山上,发出警戒的长唳。这就说明,山上有其他人存在。

    可是近几日不管仲承松怎么搜寻,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仲承松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右眼皮。

    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察觉到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莫非今天有什么坏事发生?

    在山上转了几圈,遍寻无果之后,仲承松便早早地下了山。临出门前秀玉婶还专门嘱咐他要早点回去,晌午要在青娥家里吃宴席。虽然很不想去看大松那张苦相脸,但是村长家总不能没个男人去撑场面,白濯斐那个男人在听说今天掌勺的秀玉婶要去外面吃,当即就把自己的小徒弟召唤回来做饭。

    他是死都不会出门的。

    就在仲承松沉默寡言地赶到了青娥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迎亲的队伍似乎已经到了,长长的一条马车长龙,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许是这样的场面在这种小地方就足够盛大了,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新郎官的身上,所以都没有发现诸城市的到来。

    不过这样也还好,仲承松并不喜欢人们对他投来的注视。

    但是就在他在附近游走了没多久,秀玉婶就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她挎着个篮子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一样。

    仲承松朝着她远远的挥了挥手,于是,脸上满是焦虑的秀玉婶一眼看到了人群中高大的男人,忙从身边拥挤的人群中拼了命挤过来,张口就问:“仲哥儿!有没有看见苏丫头啊?”

    仲承松拧起眉头,摇了摇头。

    秀玉婶急道:“她忘记带随礼的喜帕来,说是要回去取。可是都到这个时间了,还是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她、万一她像上次那样……”

    只要苏袖稍微一离开自己的视线,秀玉婶心里就开始发慌。她现在手足无措,还好看到了仲承松,总算是有人能帮她一起找人了。

    仲承松回想起自己在往新房那边搬动一些东西的时候,有将苏袖的东西全部都转移了过去。他精神一振,向着秀玉婶伸出了手臂,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秀玉婶疑惑地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臂,被仲承松带离了人群,往村子西南的方向走去。秀玉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苏丫头去了新房子那边?”

    仲承松点了点头,两人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们快走到半路的时候,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前方一路小跑过来,那人看起来面生得很,仲承松和秀玉婶都用奇怪的目光盯了他许久,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仲承松还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这不由得使他停下了脚步,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显浓烈。

    秀玉婶却催促他道:“仲哥儿,时间不多了,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仲承松转过头来应了一声,再回头时,那人已经消失无踪了。他们两人小跑着向新屋院子跑去,结果刚到那儿就看见一个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险些与仲承松和秀玉婶撞上。

    是大松。

    被他这么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的秀玉婶拍着胸口责备道:“大松,你这孩子怎么莽莽撞撞的?你不去青娥家送她出嫁,怎么跑来这儿了?”

    大松脸上明显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仲承松看出了不对劲,一把紧握住了他的手臂,有点催促他快说话的意思。

    “我、我本来是给仲哥儿送那几样他自己的工具,结果一进来,就看见苏姑娘她……”

    秀玉婶和仲承松俱是一惊:“她怎么了?”

    大松举起了带着血迹的手,指向了里屋,脸上没有什么神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院门发出咣当一声,仲承松想也不想地朝着正屋里面冲进去,秀玉婶吓得木讷,紧跟在后。正屋的大门大敞着,也让仲承松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那个人。

    他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周围的场景一阵变幻,他像是进入了幻觉,亦或者是一个梦境。仲承松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眼里只有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还有她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刀刃。鲜红的血液几乎染遍了她周围所有的地面,这一切都在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似乎也听不到秀玉婶的惊叫和哭喊声,仿佛那声音是从天外传来,又像是压根就没有。耳边突然响起了马蹄踏过的声音,先是微弱的、很细小的声音,可当他跪伏在地上的时候,那阵马蹄践踏的声音就像是将他拉回了战场。

    金戈铁马,山河变色。

    放眼望去,一片尸山血海里,躺着他心爱的姑娘,就像是在讽刺他的命运一样,不仅失去了过往的身份地位,和言语的权力,就连他爱上的人也就此远去。

    是不是因为不配得到,所以才不断失去。

    仲承松什么都不知道,他抱着心爱的姑娘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了悲哀的吼叫和痛哭声。

    接到消息匆匆赶到的白濯斐看着这一幕,心里凉了半截,人有没有死,他一眼就能看出。小宫甚至惊叫出声,将手里的医箱都摔落在地上,心里一痛,茫然地看向了白濯斐。

    “师父……”

    白濯斐却道:“拿针。”

    小宫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手忙脚乱地去打开医箱,听着秀玉婶坐在地上的哭喊声,难受得也想哭出声来。白濯斐瞧了一眼已经开始悄悄抹眼泪的小徒弟,暗道真是没出息,走到仲承松的跟前伸手摸上了苏袖的脖颈。

    凉透了,一点脉搏都没有。

    地上的血迹也已经凝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白濯斐看着双目呲红的仲承松,刚想要安慰他一句节哀顺变,但是直觉告诉他要是真这么说出口,一定会被杀的。他正想着要怎么安抚眼前这个太子,却突然听到仲承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低哑到近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出去。”

    嗯?

    “都出去!”

    哭得泣不成声的秀玉婶和笨手笨脚安慰她的大松,以及埋头在药箱里面翻找东西的小宫,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吃惊地看向了仲承松。

    白濯斐起身对他们道:“大家都出去吧,给他们两人留一点独处的时间吧。”

    将这些人都推出去之后,白濯斐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屋门。来到院子里,秀玉婶也顾不得满脸泪痕被风扑得生疼,她张着泪汪汪的眼睛问道:“刚刚……仲哥儿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大松挠头:“是不是苏姑娘的死刺激到他了?他们本来能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的……”

    “真不知道是谁下这么狠的手,直接要了苏姐姐的命。”小宫捏着拳头揉眼睛,摸着肩膀上衣物被明显补过的地方,鼻子越发酸得厉害了。

    白濯斐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世道多变,人心难测。等安顿好她的后事之后,再来找出那个害她丢了命的杀人犯吧。”

    原本清朗的天,也在此时被厚云笼罩,大风吹过,直直寒到人心里头。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压根没有动过,他们就站在院子里头,感受着冷风吹袭,也为那条逝去的生命默哀。然而这样静谧又肃穆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主屋的门突然又被打开,只见满手是血的仲承松朝着白濯斐招了招手,脸上一副焦急的神色。

    虽然困惑,不过白濯斐还是按照他的指示走了过去,小宫抱着药箱也跟了过去。原本还会以为被骂,却没想到仲承松放他们两个都进了里屋,然后又关上了门。

    秀玉婶和大松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进入了屋子里后,白濯斐本以为自己是被当做敛师要处理苏袖身上插着的那把刀,好让她干净体面地走,谁曾想当他进去只有一张床的里屋时,整个人都懵呆了。

    苏袖胸口平缓地起伏着,那把小刀也已经被拔了出来,伤口用一条暗色的手帕压着。见到有人进来,苏袖还睁开了眼睛,吓得白濯斐向后退了一步。

    “诈尸?真是怪了。”他朝着已经神游天外的小宫招了招手,把药箱打开,伸手就要拉开苏袖的衣襟口,苏袖警惕地一眯眼,白濯斐就束手投降了。

    “姑娘,我这是给你伤口上药,并不是要非礼你。你要是再不包好伤口,再死一次也是有可能的。”白濯斐示意仲承松过来搭把手,自己已经在药箱里面摸出药酒和止血散,还有一条长长的白布条卷。

    从苏袖的伤口来看,那把刀应该是直接刺到了心脏才对,而方才也已经断定,苏袖没有了脉搏和呼吸。那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呢?身为一个大夫,白濯斐充满了好奇心。

    事情要从屋子里面就剩下仲承松和苏袖的尸体开始说起。仲承松的确是想体面地为她收拾一番,他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那条暗色的手帕,将溅到血迹的姣好面容擦拭得干干净净,接下来他的手就握住了那把小刀的刀柄,心痛地用力拔出,还带出了不少血迹。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苏袖猛烈地咳嗽起来,还因为伤势的关系,从口中喷出了少量的血。她渐渐有了呼吸了脉搏,最终再一次成功地死而复生。

    睁开眼睛了一瞬间,苏袖就看到了仲承松眼里疯狂运转的无助失措和狂乱,这个男人隐约走在了疯狂的边缘。就连仲承松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此刻变得很危险,如果有他人在旁,他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当苏袖吃力地唤了他一声:“仲大哥……”

    仲承松就感觉到,所有在自己脑子里面叫嚣的杂乱喧闹声音,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心境重归平静。他蓦地想起,在将苏袖救回自己的身边时,她躺在冰冷的河水里,同样没有呼吸。可她还是活过来了,奇迹会发生一次两次,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吗?

    他不愿意去多想,甚至不敢去猜测苏袖身上隐藏的秘密。

    等她被清理好了伤口后,在药酒里面泡过的白布从脖子肩头一直绕到了胸口,伤口处缠了一圈又一圈,让苏袖总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白濯斐从小宫端进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手上的血迹都溶在了水里,一双白净的手从血水里面捞起来,在巾帕上面擦拭了几下。他颇感讶异地看着苏袖,道:“我救过的病人也不少,垂死之人更是不计其数。可像你这样死透了还能活过来的,我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苏袖躺在床上平静地道:“你孤陋寡闻罢了。”

    “得,费心为你上药还没落个好,走了。”白濯斐从长凳上起身,嘱咐小宫开始收拾药箱。他在几个屋子打转了半晌,对仲承松说道:“你们这房子不错,迁居的时候我会跟着一起住过来的。”

    说罢,他就带着小宫出了门。

    仲承松坐上了白濯斐方才所在的位置,心有余悸地拉上了苏袖的手,用不重不轻的力道握着,似乎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梦,等眼睛再次睁开了,还是那具冰冷的尸体。

    若是要问,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对她如此关心?苏袖想,仲承松算是其中一个。她活的前二十年,竟然没几个能交心的人。

    忖思了片刻,苏袖用微弱的气音道:“仲大哥,你可觉得,我是个怪物?”

    “……”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被同一个师傅教导下的玩伴们,骗到了山上,从山崖跌落下去。明明就已经摔死了,等我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

    仲承松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颤。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些小家伙们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也是,有哪个人会在死得尸体都发凉了,却还能好好地活着站在别人的面前?上次被你救起是如此,这次亦是如此。”

    “我便是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若仲承松起了要疏远的心思,她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的。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又怎么能奢望别人如此待她呢?

    握着她的手突然松开,苏袖的心一凉。

    那身影从凳子上站起,就在苏袖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却见黑影笼罩下来,唇上印着一抹冰凉。

    咦?

    一枝独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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