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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最佳女配第4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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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他若真是可靠的同伴,此时该牺牲自己,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而非为了自己,温情款款地诱哄她继续战斗。

    掌心下,她的膝盖骨隔着不薄的衣料仍显得伶仃,像幼鸟的翼,一用力便会折断。他不自觉地放松了手上力道,默默无言地看向前方的一片幽暗。

    就在文武百官候到耐心尽失,蠢蠢欲动之时,内侍尖利的嗓音划破了重重华檐外的天空,惊飞了一只暂栖的雀鸟。

    皇上驾到。

    按例百官本该入朝觐见,但不知是谁带的头,抑或是早就串通好了,群臣竟没有入朝行礼,而是一撂曳撒,在午门之上噗通噗通地跪成了一片。

    也有一撮官员没有加入这场跪请行动,他们仍旧快步入朝跪拜,三呼万岁,只是这些投效了祁云晏的官员虽站在原本位置上,却根本填不满空荡荡的大殿,反而显得格外零落单薄。

    而殿门之外,午门之上,代表各官阶的异色曳撒却是密密麻麻地铺撒了一地,连成了蔚为壮观的一片。上百人的异口同声,汇聚成了响遏行云的洪流,声震殿柱,直达御前。

    他们要清君侧,除j宦,否则就于午门之前,长跪不起。

    语琪在宝座之上缓缓坐直上身,面无表情地半眯起眼,“清君侧他们眼中可还有朕的存在,当朕是摆设么”

    殿上零零落落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皆是不敢应声。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上诸臣,最终落到了身侧的祁云宴面上,他似是有所察觉,缓缓掀起鸦黑长睫看了过来,神态沉静,一如往昔。

    她征询意见般地看着他,而他却缓缓侧过头,望向殿外稍显阴沉的天色。片刻之后,他轻轻道,“要下雨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不虚,阴云密布的天空开始下起小雨,绵密如针的雨丝纷扬飞落,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细网,一层一层地将群臣覆顶。

    她自他脸上收回了视线,转向下方,“既是如此,便让他们跪下去罢。朕倒要看看,他们能跪到几时。”说罢负手起身,淡淡一甩袖,“退朝”

    然而内侍刚昂首欲宣布退朝,就被祁云晏的一个眼色压下。收回视线,他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劝,“皇上,莫意气用事。”

    她停下看他,也压着嗓子道,“你没听到么,他们要你死。”

    “您前脚走了,后脚就会有人或撞柱或自刎,以死相谏。倘若真的血溅午门,此事就再也难以善了。”定力真是好,都到了此时,他的声音中仍温文淡定,“皇上,请三思。”

    “倘若依你,又该如何”

    他极浅淡地笑了一下,侧头对几个殿前侍卫轻声吩咐,“外面的诸位大臣,若有想撞柱子的,通通拦下,若有昏倒的,立刻抬去医治。再多叫些人来,给他们打着伞,他们跪多久,你们就在旁边站多久。”停了片刻,他语气颇淡地道,“倘若还是死了人,那就只有麻烦你们到东厂走一趟了。”

    他说麻烦你们到东厂走一趟,用极温和平静的语气,腰挎金刀的侍卫们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威压,脸色一霎惨白。她却像是没看见,只有些疲惫地挥了下手,“按祁掌印说的照做,退朝吧。”

    回到乾清宫,她屏退众人,揉着眉心来回踱步。他看在眼中,也并不劝阻,只轻轻道,“皇上可有发觉,除了周阁老外,内阁的几位今日都称病未朝。”

    她一愣,“莫非今日这事与他们无关不,倘若真无关,他们不会预先知晓,称病避开。”略顿一下,她问,“可周亚卿呢”

    他苦笑,“据底下人汇报,周阁老此时正在午门上同侍卫争执。”

    “老人家脾气耿直,发生争执也是正常,没动手已是不错了。”她哭笑不得,“让他们恭敬些,别真把老人家气病了。”说罢声音渐渐冷下来,“至于那三位,葫芦里卖的却不知是什么药。”

    他不言,只款步走来,将松松握在手中的文卷展开,睫羽低垂,弯出熏然瑰丽的弧度,“除了周阁老外,内阁向来唯王首辅马首是瞻。王首辅欲求之事,就是内阁欲求之事,而其余诸臣如何想,”他掀起长睫,轻轻道,“并不重要。”

    语琪侧身,在紫檀美人榻上坐下,接过文卷随意一问,“探子的密报”

    他温言解释,“五年之前,臣将十九安排在王首辅身边,这是她这些年收集整理的情报。”东厂收养过许多孤儿,花费多年将他们打磨为最锋利的刀剑,隐秘地插在多方势力的胸腹,只等某一日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十九”她状似随意地问,“该是美人罢”略顿一下,又凉凉地道,“不论是真英雄还是老狐狸,总是难逃温柔乡美人关,多无趣。”

    她从来都清楚轻重缓急,这种时候,本不该有心情在意这样琐碎的细节。他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她。年轻的帝王说完后便沉默下去,倚在描龙绘凤的靠背上,以手加额慢慢揉着太阳岤,目光匆匆略过那稍显冗长的文卷,目光专注,似乎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在意。

    片刻的愣怔后,思绪重转,他猜到了些许,不禁有些僵硬地缓缓移开了视线。

    她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十九只是他自街头捡来的孤儿。两人身份宛似云泥之差,她却仍在意着十九的美貌,甚至像在意着某个潜在敌手,这其中的缘由他无法装作不知。

    她难得这样幼稚,但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喉咙有些莫名得干涩,他低眸,挽起琵琶袖,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未端起来,手背就被人轻轻按住。

    她的目光仍在文卷上,低低地提醒,“茶早凉了。”说罢略略提高了声音,吩咐候在门外的宫人去斟茶。

    话音落地,覆在他手上的冷白手指也随之收回,那微凉的触感却烙刻进皮肤,变得愈来愈烫,让人无法逃避。

    145攻略督主男配

    日出东方,在午门前苦熬了整整一日一夜的群臣四摇八晃,雄鸡一声声的长鸣也未让他们的意识清醒多少。而这些大臣们所不知的是,此时此刻的另一处,巨大笨重的宫门正在缓缓打开,势如长龙的车队沉默地等待着出发的号令。

    谁也想不到,在满朝文武齐跪午门相逼之时,女皇竟敢带着那位近来颇受圣宠的祁掌印外出。这种根本未把百官放在眼中的举动太过嚣张,即使在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大裕王朝中,也实属罕见。

    可怜百官满心怨气与牢马蚤,憋了整整一天正待倾泻而出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目标,一个个只觉得眼前发黑胸中发闷。

    南郊山巅,语琪身着庄重繁复的礼服进行祭祖仪式之时,午门上跪着的群臣已是身心俱疲,只是由于话已经撂那了,此刻又不能把说出的话当放屁,看皇帝不在宫中就直接撩袍子走人,不然这老脸往哪儿搁实在是跪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在心中大骂皇帝是个混账东西。

    好在由于东厂那十九姑娘探出的情报,语琪走之前已成功地将王居贤拉到了自己这个阵营。而这只老狐狸隔岸观火,看百官煎熬得也差不多了,到火候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冒了出来,笑眯眯地四处和稀泥。由于老狐狸是三朝重臣,平日为人也一向圆滑,因而在朝中威望与人缘都颇高,大臣们都卖他几分面子。另一方面,这些大臣也是真的受不住这么没日没夜的长跪而且跪得毫无价值,皇帝根本看不到,于是一个个一边心里骂娘一边顺坡下驴,各自打道回府休养生息。

    这事儿就算是揭了过去。

    而在吃了这般苦头之后,大臣们逐渐明白这位女皇平日里表现出的沉稳与先皇那种仁厚宽和的沉稳截然不同,她的平和稳重来自于一种认定了某件事就绝不动摇的坚定,或者可以说是狠绝。之前一意孤行地大肆任用声名狼藉的宦官不谈,她甚至连百官跪请都根本不放在眼中。以往文臣们只要联合起来就能拿捏掌握着生杀大权、万人之上的天子,都是由于戳准了皇帝重名声重民心这一软肋,而这次他们却遇到了一个基本上没把帝王声誉放在眼中的皇帝,于是只有纷纷傻眼,基本上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其实这事本有更巧妙的解决之道,光祁云宴提出的可行方案就有三四种。但语琪仍是选择了这条十分嚣张甚至看似不知死活的路,其目的就是借此事告诉众臣,这天下是皇帝的,做主的也只能是皇帝。就算你臣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决定了的事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南郊的祭祖仪式完成之时,天色已不早,车队索性就在山上佛寺歇下。

    语琪用过晚膳,问过下人祁云宴的所在,就带着张德安晃了过去。

    她撩开夹绸软帘进屋,看到略显昏暗的屋中跪着一人,正低声飞快地禀告着皇宫那边的动静。她脚步稍顿一顿,继而唇角浮上一抹微笑,随意挑了一张黄花梨交椅坐下。

    端坐于桌后的祁云宴低垂着长睫,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右手的翡翠扳指,临窗的半张脸笼在朦胧的霞光之中,而另半张脸却没入阴影,神情显得有些莫测。

    听到有人走入又坐下,他缓缓抬眸,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瞬后,唇角慢慢地勾勒出一个弧度,“他们服软了,皇上明日便可回宫了。”说罢抬手轻摆了两下,地上那人低声的禀告戛然而止。

    语琪刚才听了一耳朵的东厂密报,此刻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地上那人后停留在祁云宴脸上,“回宫之后,有些人约莫会从此自朝上消失罢。”

    他闻言不语,只是抬起头看着她微笑。

    “朕没打算拦着,你又何必三缄其口”

    他唇角笑容不变,只微微垂下眉眼轻声道,“皇上万金之躯,这些腌臜事还是莫要了解为好。”顿一顿,他放柔了语气,“南郊山水秀丽,您不如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改换一下心情。”

    语琪见他转换话题,知他不想多谈此事,也就索性笑道,“那子慎就陪朕一起出去走走罢。出宫机会本就不多,千万莫要辜负风光。”说罢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吩咐张德安找人带路。

    深秋已至,黄色的枯叶层层叠叠盖满了山间小路,其实景色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秀丽,但许是极少出宫的缘故,她的兴致依然不错。

    祁云宴安静地在她身后缓步而行,神情专注似是赏景,实则在思虑其他事。

    按之前的想法,他该与她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但这场变故之后,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大臣必然愈发想要除去他,只是碍于她而不能动手。所以此刻若失去她的支持,不仅此刻所拥有的权势将统统化为乌有,他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看了前侧方的女子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回过头来,唇角隐约的笑意还未散尽,目光澄澈,微微带着询问之意看他。

    身体先于头脑作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对她一笑,手臂绕过她的肩头,上身前倾,轻柔自她发中取出一片飘落的黄叶。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语琪不由得愣了一下,脚下步伐也顿了一顿,从原本的走在前面半步变作了落后半步。

    祁云宴也随之停下,转过身来看她。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并无旖旎的心思,只是常年在宫中积淀下的习惯。自保的潜意识已融入骨血,让他不自觉之间已做出了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目前他必须保证来自她的庇护坚不可摧,哪怕是卑鄙地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

    他迎上她的视线,想要微笑却发现唇角僵硬,然后一股自我厌恶的情绪突如其来地涌上喉间,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原本他以为至少,至少在她面前,自己不会用那些连自己都觉得龌龊的手段,可以守住最后的原则和界线但是他高估了自己,那华美冰冷的宫廷早已吞噬了祁太傅引以为傲的儿子,留下的这具行尸走肉只是表里不一的司礼监掌印,心狠手辣的东厂督主。

    语琪见他神情有异,正准备开口询问,谁知头刚抬起来,就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有道光一闪而过。她心头一紧,而那沐浴在晚霞中的树冠却静谧如昔,就连那些阔大的绿叶也都纹丝不动,宛如风都于此刻静止。

    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她刚才看到的反光不曾出现过一般。但是周围太安静了,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直觉告诉她,这只是暴风雨袭来之前的短暂平静。她沉淀下心神去感知,就发现不止是对面,就连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的林子中都凝着掩饰得极好的杀气,淡得几乎无法觉察。

    她心道不好,这是被人包围了,且对方还并非乌合之众,人数虽少,却都是难得的高手。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目的是绑架还是暗杀自己这边的人能否应付如果不能,如何寻求支援怎么逃跑在发现异样到意识到危险的短短一秒多的时间内,她的大脑飞速地思考着这些问题。此刻若换了普通人心里早就乱了,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她却奇迹般地越是镇定。

    许是看他们在此地停留得有些久的缘故,周围的林中开始传出了隐约细微的悉索声,不疾不徐地以他们为中心逐渐逼近,像是经验老道的猎人逐渐缩小包围圈。语琪知道这是他们要发动攻击的前奏了,此刻再想什么对策都来不及了,只能面上不动声色地朝祁云宴靠过去,压低声音,嘴唇不动地贴在他的脖颈旁飞快道了一句小心周围,然后立刻提高声音转过头对众人道,“朕累了,这就回吧。”

    然而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的步伐还未迈开一步,就听到“嗖”的一声,身后有什么东西带着疾风而来。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直注意身后动静的语琪拉着祁云宴猛地往旁边一退。两人刚让开,一支长箭就“突”得一声插进了他们脚前的黄土中,瞬间没进去小半截。只看这箭入土的深度,就知道这弓箭手力道之大非同小可,倘若他们刚才慢了半拍,恐怕此刻早已被射了个对穿。

    周围静止了约莫一秒,有人反应过来,爆喝出声,“有刺客护驾”

    这一声宛如巨石入水,局面顿时飞快变化,黑巾蒙面的刺客们破开树丛一跃而出,从四面八方无声地冲了过来,没有任何喊打喊杀的声响,他们的攻势如毒蛇一般安静而致命。这一边,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立刻拔刀列队,用自己的身体连成一道肉墙,将两人团团护在中央。没来得及跑入这个保护圈的太监宫女在刀光剑影中四处奔逃,有人在尖叫,有人抱头蹲在地上,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语琪离开寺院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四处走走散个心就回去,所以只带了十几个侍卫。而在黑衣刺客的攻击之下,这些侍卫很快就挂了彩,鲜血大片大片地自伤口喷洒出来,落了一地的同时手中的刀也挥得越来越慢。眼看防卫圈就要被破开一个口子,语琪深深皱眉,弯腰自地上捡起了一把侍卫掉落的腰刀,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后反手一握,准备在保护圈破开的瞬间试着杀出去。

    然而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祁云宴却按住了她握刀的手,“皇上,您对自己的身手可有把握”

    到处都是相叠的尸首和鲜血,生死一线之间,他的声音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笃定得令人心安。

    语琪下意识地偏头看他。

    “臣方才已命人回去搬救兵,再稍等片刻,不要轻举妄动。”

    她愣了一愣,“什么时候”

    “臣平日遭暗杀无数,所以已习惯了身边随时带上两个暗卫。您提醒臣的那时,臣就让人速回寺中求援了。”他顿一顿,见她神色仍是有些不解,就继续解释道,“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个手势,所以您当时没有觉察到。”

    说到此处,他蓦地一顿,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皇上。”

    她意识到或许出了什么变故,握紧了手中的刀,“恩”

    他将视线转回她身上,慢慢地说,“那边也中了招,我们等不到救兵了。”

    146攻略督主男配

    “那边也中了招,我们等不到救兵了。”

    祁云宴说这句话时语气虽然沉重,却并不慌乱,所以语琪也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他问了一句,“您水性好么”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了愣,继而立刻想到这座山的山脚下有条河,但是就算是对于会水的人而言,那条河的湍急程度也是极危险的,而且要从这里跑到河岸边也是不短的距离,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不是他的话,她绝对会认定这是个馊主意。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一向谨慎的祁云宴都只能提出这种解决方式,说明他们此刻的情形真的不容乐观,十有必死无疑,所以唯一生路也是凶险无比。

    没有时间再迟疑,她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问题。”

    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多说的,两个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跑,拼命地跑,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还未倒下的侍卫们一边护卫着他们往山脚下跑,一边挡着黑衣人的刀剑,祁云宴的两个暗卫一左一右地跟在他们两侧,拽着两人的胳膊。语琪这次的身体只为防身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体质不算太好,跑出来的时候为开道挥了几下刀就已胳臂酸疼,此刻被其中一个暗卫托着胳膊往前跑,虽是脚下生风,却难免跌跌撞撞。祁云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显然不是那种葵花宝典在身,武功天下无敌的典型反派,由于多年养尊处优,他的体力甚至比那些普通太监还不如。

    接下来就是消耗战,只听到后面不断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和重物倒下的声音,跟在他们身后护卫的侍从越来越少。语琪虽然一直忍着没有回头看,只靠听得也知道情况越来越不妙。然而谁知这还不是最糟的,下一瞬间,刀剑声突兀地停了下来,树林间一时只剩下他们及后面四个侍卫的喘息声,黑衣人仿佛停止了追赶。

    但无论是语琪还是祁云宴,都知道天下没有这么幸运之事,此刻的暂停只代表着更大的危险即将到来,他们只能咬牙往前跑,不敢做丝毫的停顿。果然,在两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之时,急促的破空之声却从后方毫无预兆地袭来,那仅剩的四个侍卫防不胜防之下颓然倒地。箭矢穿胸而过的速度太快,他们连一声还未出口就已然断了气。

    在侍卫倒地的同时,语琪感到一道冰冷的劲风正朝自己的背心急速而来,而身旁的暗卫不愧是祁云宴培养出来的,丝毫没有乱了阵脚,反应颇快在她肩上施力一按,低喝,“趴下”

    她顺势扑倒,掌心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一支箭也以漂亮的抛物线划过上空,没入了前方的黄土中。还未喘息片刻,漫天箭雨已随即落下,她尽己所能地紧贴着地面,而那两个暗卫则在他们身后将刀舞成了一张绵密的网。箭头与刀面相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尽管他们已挡去了大部分箭矢,语琪仍是感觉到不少流箭擦着身侧而过,根本不敢妄动。

    然而就在此时,她却感觉到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挪到了自己身侧,她刚想偏头去看,后脑就被一只手掌覆住。

    “不要抬头。”熟悉的嗓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伴着几声轻微的喘息。她绷紧了的身体放松下来。许是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他收回手轻声道,“您慢慢地往右边挪,找一棵树躲在后面不要往后看,臣会帮您盯着的。”

    语琪一直在听,但她并没有应声,因为事情并不如他说得那般简单。

    她或许可以在那些黑衣刺客不注意之时躲到树后,但是这样一来,他若再想用同样的方法过来就难了,因为那时有了警惕的对方肯定会将攻势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

    这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她若过去了,他就再难过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左手探出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祁云宴微微一愣,然后也不知想到什么,竟轻笑了一声,在她手背上安抚一般地拍了两下后,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掰开了她的手。

    语琪下意识地捏紧拳,却只握到一把黄土。她闭了闭眼,知道他的意思:时间已经不容她再迟疑。

    她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往右边挪过去,箭矢在耳旁眼前落下,但她没有停下来,只专心看着那棵离自己最近的树,不断地靠近。

    在碎石将掌心划开一道道血痕后,她终于挪到了树林的边缘处。屏息凝神等待了片刻后,她找了个箭雨稀疏的空当,手臂和腰部同时一用力,整个人像猫一样弹跃了起来,以这副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扑向了树的后方。而她还刚稳住自己的身体,一偏头就看到祁云宴几乎是同时跃了过来,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那些黑衣人显然已察觉他们的意图,就在祁云宴的身后,竟有六支箭尾随而来,封死了他身周所有的方向。

    避无可避,几乎是必死无疑。

    语琪心头发紧,刚准备扑过去替他挡上一下,就看到拽着自己跑的那个暗卫反身跃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噗噗”几声,原本就要射中他的四支利箭没入了那暗卫的体内。这一切变故的发生都在瞬息之间,语琪刚反应过来,就看到天青色的衣袖在眼前翻动,下一秒,身周已被熟悉的冷香环绕。祁云宴的两只手都撑在她脖颈两侧的肩膀上方,卸去了大半撞击的力道,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前。

    由于身高的差距,他的唇恰好贴上了她头顶的发。他稳住身体后想离远一些,但她的手却是几乎同时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孩子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丝也不肯松开。他倦怠地扯了扯唇角,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两下。

    语琪刚想抬头看他,就感到掌心下一片黏腻的濡湿,怔了一怔之后,她慢慢地伸手过去,却触到冰冷的金属,心顿时往下一沉就算有人替他挡了四箭,他终究还是中了一箭。

    此刻情形不同往日,不但无大夫在侧,而且后有追兵,像他们这种体力本就不佳的人,受了箭伤基本上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她看看身后,箭雨已经停下,那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正往这里而来。

    她心中有些焦急,下意识地看向祁云宴。

    “抱歉,皇上咳咳,臣已无计可施。”奇怪的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竟仍能笑得出来,一边咳一边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无力地撑在她耳旁,而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头顶,似乎连再抬一下手的气力也欠缺,唇角的浅笑却依然不变,“跑吧,皇上,咳咳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

    语琪看看他,并不打算采用这个建议,于是她又往周围看了看。这里的地势有些特别,离主道越远,地势越陡,树越稀疏,与此同时茂密的杂草和藤蔓却几乎把地面都遮得看不见了。与其说这是个山坡,不如说是个沟壑,而在这条宛如被刀劈出来的山沟最低处,淌着一条几人宽的小河,想来山上寺院平日用水都是仰仗着它。

    她思索了片刻,决定冒一下险。反正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死在这些刺客手下。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重新将视线转回他脸上,现在首要问题是要先解决他后腰处的那支箭。这种箭上都带倒钩,用蛮力拔肯定会带出一块肉,极其容易大出血,所以在这种时候拔箭风险太大,并不明智,不如折断箭杆。这样一来,箭头若长期留在体内虽会有感染风险,但总好过在短时间内失血而死。

    想到此处,她低声道,“忍一下,子慎。”说罢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一手绕过他的腰捏住那支箭固定,另一只手握住后面的箭身,猛地用力往下一折。

    “咔”的一声,那长箭应声而断,只留下箭头和一小截箭杆还在他的体内。然而即使再注意,折箭时也难免扯动到了伤口。语琪只听到他在自己头顶闷哼了一声,下一秒身上就是一重,连忙抬手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还活着的那个暗卫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金疮药和一把匕首扔给她,“您快走属下来断后。”

    语琪看他一眼,低声道了句多谢,然后拖着陷入昏迷的祁云宴挪到陡坡边缘,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用力扭腰,带着他翻身往下滚去。

    147攻略督主男配

    祁云宴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真实到他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梦中,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刺杀,平安地回到了皇宫,但一切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随着圣宠益盛,他手中权势也越来越大,为了维持她的好感,他渐渐开始回应她的感情。

    挪大的乾清宫中,她屏退一切宫人侍婢,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懒懒地唤他子慎。这两个字在她口中吐出来,格外得轻柔绵长,像是已在心中千回百转了无数次。

    她是个好情人,在众人面前发乎情止乎礼,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跨过君臣之间的界线一步,表现得像是个再圣明不过的君主,而私底下却会在高烧不退时孩子似得握着他的手不松开,记得他的喜好偏恶与每个生辰,甚至在想提拔一个相貌稍好的年轻大臣时,都会期期艾艾地问他同不同意。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下意识地认为她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时新鲜,久了就腻了,但春雨冬雪,一年复一年,朝上那为数众多的青年才俊们却从未让她的目光移开半刻。自古帝王多薄情,但她却长情得不可思议。

    就算换了一颗顽石,也早该被感动,他唯有尽心尽力地辅佐她。

    而她从未让他失望过,仅仅几年时间,她已成长为一个精通制衡之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那端坐在金銮宝殿上,面容威严而仁慈的模样,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骄傲,是吾家有女处长成的那种与有荣焉。

    但是无论百官如何劝谏,她都一直未曾成婚。他不是没有想过劝她,终究仍是从未开口。谁都可以站在天下大义、江山社稷的制高点指责她的固执,只有他不行。

    膝下无子从来都是帝王大忌,这个隐患最终酿成了大祸。

    大雪封山,蛮族入侵。几个隐忍多年的将军以不出战为要挟,逼她立刻下令处死他,择选一个豪族公子即日成亲。

    几乎就是唐玄宗与杨玉环马嵬坡之变的翻版,但她不是唐玄宗,他更不是杨玉环。杨玉环只能束手就擒,但他手中势力甚至足以发动一次宫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将妥协,而堤防着他的叛变之时,她回了乾清宫,他沉默地跟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眸挽袖,倒了两杯酒。

    不知为何,他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长夜,她曾偏过头看着他,轻声道过一句话:

    一杯合卺,许君三生。恩爱不移,至死不弃。

    后来,她罢了那几个将军的军权,自己率领大军御驾出征。

    几个月后,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他们打了一场极为漂亮的胜仗,而她却在战场上中了流箭,伤及心脉,回到宫内时已时日无多。

    他半跪在床榻前时,只知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各种情绪在胸口翻江倒海,最终只剩下一个想法:她就要死了这都是他害得。他深深将脸埋入她冰凉的掌心,她却看着他微微笑,声音温柔且宽容,洒脱之中微带怅然,“子慎,你其实从不曾爱过我对么”

    他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她。她的表情不是开玩笑。她知道她莫非一直都知道

    “恩爱不疑,至死不弃。”她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就算我们做不到前者,至少我做到了后者。”

    她再没有睁开眼睛。

    按照她的遗旨,瑞安公主继承了皇位,继位的条件只有一个:司礼监掌印与东厂督主的位置不允更人这大概是大裕王朝最为荒唐的一道遗旨。

    在那个梦的结尾,他一直坐在司礼监掌印和东厂督主的位置上,新任女皇和她的夫君对他虽遵从了遗旨却仍是对他百般戒备但他已不在乎了。

    那个人死后,他才发现这个华美的皇宫竟是如此冰冷空旷,不带一丝一毫的暖意。

    再也不会有人在病痛之时只要握着他的手就能感到满足,不会有人那样清晰地记得他的喜好与生辰,子慎这两个字,也永不会再被人用那样熟稔温柔的语气叫出口他甚至可以让任何一个朝廷命宫对自己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祁掌印,但是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叫他子慎的人。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从失去之后学会的珍惜,自永别之后开始的思念,都已是太晚,一切都已来不及改变。

    只有在看向紫禁城外广阔的天地时,他才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温暖。那是她曾用心守护的万里河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这样用双目注视着这个王朝,连带她没能来得及看到的那一份一起看着,看着它一步一步走向强大昌盛。

    皇上,你看到了么

    这是你的太平盛世,这是你的如画江山。

    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胸腔中弥漫着悠长的悲伤,心口隐隐地钝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不过是个梦,他却像是在其中经历了漫长的一生,胸中像是被荒草覆盖,无声的苍凉。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真实得像是未来的投影。

    其实想一想,倘若没有这场刺杀,回宫之后,他必然会为保住自己而开始利用她的好感。那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因为他太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依她不愿被人威胁的性格,未来的轨迹也必然会按照梦中的方向发展,那么到了最后

    他会害死她。

    几乎像是无可抗拒的命运。

    太多画面在眼前交错,头疼得几乎像是要裂开,他缓了半天,才无力地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身上披着的外衣滑落下来,借着月光他才看清,明黄的盘领窄袖袍,处处绣着团龙纹样,那是她的龙袍。

    这是一处狭窄的山洞,到处都是错杂生长的藤蔓,外面的大雨瓢泼而下,带着潮湿水气的风一个劲儿地钻进来。没有了龙袍的披覆,再加上凉风一吹,他只感到浑身发冷。

    愣了好一会儿,他环顾这个山洞,竟看到她就躺在自己身旁不远之处,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由于靠近洞口的缘故,她的后背都被飞入的雨丝打湿了,整个人蜷成一团,脸朝着他这边,睡得很沉,眼下两团浓重的青色。

    重新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感觉却像是隔了数十年一般,刚刚压下的悲伤又渐渐漫出胸腔,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摸她的脸颊。

    语琪一向浅睡,在他的指尖触到脸侧的时候就醒了。她有点儿疑惑,静静等了一会儿,他仍是没有收回手,于是她只能装成迷迷糊糊的样子睁开眼,“子慎”

    听到这两个字,他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背已经贴上了自己的额头。暖暖的温度顺着皮肤传了过来,令人不由自主得恍惚。

    “烧终于退了,你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手后看着他,又皱起了眉,“不过我们还是得快点回宫,你伤口的感染需要快些处理。而且若是雨停了,那些刺客说不定会立刻找到这里,那时就麻烦了。”说罢她起身往洞内走去,“你还能起身么这里有一道山体裂缝,你昏睡的时候我走过,里面岔路有些多,有的是死路,有的不是,我在一条通往山脚的路线上标了记号,等你体力恢复一些我们就走。”

    她扒开旁边的藤蔓,把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展示给他看。

    他没有看那道裂缝,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声音是大伤未愈的沙哑,“既然找到了出去的路,为什么不走”

    语琪敏锐地觉察到他有些不对,平常的他不会问出这种话,于是走回他身边,蹲下来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有退么”

    他低垂着视线沉默了片刻,“皇上您会后悔的。”又停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您不该回来。”

    不然有朝一日,她很可能会被他害死。

    语琪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和他对视了片刻,她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了些不同,像是看着某个久别的故友,带着几分隐约的怀念。

    无论如何,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刻的他比平日里那个戴着面具,心防重重的祁掌印容易接近。语琪从不会浪费这种绝佳的机会,她试探性地伸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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