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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最佳女配

正文 最佳女配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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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很多很多他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瞬间。

    其实所谓思念,不是日思夜想,而是你拼命地想要忘却,却仍然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曾经相处的画面。

    有的时候他也会梦到无比真实得情境,梦到她披着薄薄的毯子站在窗前,眉目依稀是初见时的模样,面容鲜活到残忍的地步。她仰着脸,微微笑着看漆黑的夜空,冷白月光幽幽地笼在她身上,一切都清婉而宁静。

    他从来都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陪她静静地站着,看窗外幽寂冷邃的天空,直到一晚过去,晨光熹微。

    醒来的时候房内总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总要沉默许久才能面对窗前的一片空荡。

    无数个日夜就这样过去,渐渐的,关于别墅的闹鬼传说不再,偶尔路过的游人只会感慨一番这树林中的花竟开得这样纷繁漂亮。

    这一日,颜步青如往昔一般坐在床旁,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安睡的侧脸出神,却忽然感到有人闯入树林。

    他的眸色暗了暗,漂亮的瞳仁中像是覆上了沉沉的阴霾。

    闯入者是个喜爱旅行的女孩,途经此地看到掩映在一树树如雪繁花中的别墅颇为好奇,便下车前来看看。

    如果没有语琪,或许偶然闯入的女孩和清冷俊美的幽灵之间会发展成一段带些传奇色彩的浪漫故事,但是不幸的是,现在的她在颜步青眼中只是一个需要除去的闯入者。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女孩正踮起脚从树梢上折下一根缀满了繁花的树枝,感到有人靠近,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只看到细碎的雪色花瓣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落,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穿过重重花雨缓缓走来。

    女孩不知不觉便放缓了呼吸,她愣愣地看着他走近,却不知道自己该上前一步还是转身离开他有一张令所有女子都无法拒绝的脸,清俊雅致像是画中人物,身周又带着一种远离世俗尘嚣的气质,仿佛冷白的月色下静静绽放的神秘幽兰,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但同时,他眼中深重的戾气和几近完美的脸上毫不掩饰的薄怒则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对方不欢迎她。

    在深深的惊艳过后,淡淡的失落随之而来,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颜步青的视线缓缓落在她手中折下的枝条上,本就含着不悦的眸中又涌出森然的怒气,冰冷的杀意瞬间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142千万千万不要买

    韩绍番外

    每年语琪的生日,韩绍送给她的礼物都不同,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颇费心思比如去年他便送了她一艘漂亮精致的白色游艇,上面由海水一样颜色的蓝色字体组合成了她的名字而她收到礼物之前竟完全不知情。

    韩绍从不会像有人一样把钱摔到你面前图你一句谢谢或是什么感激的眼神,他的给予无声无息,在你需要之前就已经放在了你伸手即可够到的地方很多时候人们以为馈赠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但其实馈赠的方式也一样重要就像他送过她很多礼物,其中不少都是十分贵重的,但他送得向来悄无声息,从来没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被人包养的情妇或是一条宠物狗他让人觉得自己是被尊重而不是被施舍。

    就像此时此刻,他很平常地笑了一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并没有强调这艘游艇的性能优点或是昂贵的价格,而是温和地问,“知道开游艇和开车的最大区别么”

    就像是给孩子买了个电动的遥控汽车,稀松平常地问她会不会操控一样。

    既然他不需要她痛哭流涕地表示感激,她便也不去宣读那卑躬屈膝的感谢词,只微微一笑后回握住他放于自己肩膀上的手,随意答道,“比较安全么游艇相撞的几率比较小”

    韩绍摇摇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容,“跟车不一样,游艇没有刹车可踩,所以你必须对游艇的速度和方向有很稳定的把握,并随时对周围水流和风向的情况变化做出反应。”

    其实游艇都买了,再花钱雇一个驾驶员并不是难事,但他却希望她能自己来学着开,因为开游艇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和坐游艇去想去的地方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所以那之后的几个月她便在他手把手的教导下学着如何驾驶一辆游艇,并成功地考出了游艇驾照。

    的确如他所说,能够开着游艇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是一件人生快事,于是乘游艇出海变成了他们的一项固定的娱乐项目,只不过由于韩绍身体的原因,长时间的吹风对他而言有害无益,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呆在船舱之中大概他早就想到这一点,船舱内部布置地极其舒适,不但供人休憩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安置了按摩浴缸。

    只是语琪担心他的胃病又犯,每次出海都是隔上几十分钟就要下来一次,最后总是韩绍很无奈地将摊在膝头的厚书往旁边一放,握住她的手缓缓摩挲,“我没事,你这样战战兢兢的,怎么能静下心去欣赏美景”

    语琪默然,只在他身旁坐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胃癌的并发症,无论夏季还是冬季,他的手摸上去总是冰冷的,像是血脉不畅。片刻之后,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再美好的风景看久了也会腻烦,我只是想下来休息一会儿。”

    韩绍自然是不信她这套说辞,却也不忍拆穿她,只无奈地抬手抚了抚她柔滑的黑发,声音温和低沉,“我希望你能好好享受这一切,而不是整日为我担惊受怕。”

    沙发旁的落地灯将整个船舱都染成一片橘黄,他身上质地柔软的白色毛衣覆了一层蜜糖般的柔光,带着醺醺然的气息,语琪抬头看了着他清俊如昔的面容,缓缓地挪过去,将脸埋入他胸前。

    如果是以前,她会为了博得他的好感说一些动听的情话,但是现在,无论是身份还是情境都有所不同情人之间是该互道甜言蜜语,但是夫妻之间更应是心意相通,一个无言的拥抱便足以表达所有的心意。

    纯手工制成的羊绒毛衣蹭着脸颊,痒痒暖暖的触感,混合着从厚厚衣料下传来的安稳心跳,仿佛构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她听到他略带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伴着胸腔轻微的震动,带了几分无奈的意味,“陪我上去看看海吧。”顿了顿,他的声音中仿佛染着笑意,带着几分促狭的味道,“也省的你过一会儿便下来视察一番。”

    相处了这些年,她很清楚他并不真是想去看海,而只是想让她安下心享受出游的乐趣,但就像他每次都不忍说穿自己真正的用意,她也永远不会戳穿他。

    语琪低低嗯一声,从他怀里起身,先是去把他的米色长风衣拿了过来,又去倒了一杯红酒端给他,“上面风大,现在天气又冷,先喝上一杯暖暖身。”

    韩绍此时正低头穿着风衣,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叹息道,“遵命,夫人。”

    知道他是想缓和沉郁的气氛,她心中有些泛酸,但还是配合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他削瘦的面颊。

    露天台上放置了两把铺着白色毛毯的座椅,正适合两人一起静静坐着赏景。

    白色的游艇停在海面上轻轻摇晃,暖金色的阳光暧昧地在伸展开来的白矾边缘笼上一层蜜糖似的光晕,海水的颜色像是昂贵的蓝宝石一般,温柔而可爱。

    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想要把能给得起的美好都给她,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那是去年的礼物,他的手笔大得吓人,而今年,今年的礼物却是一本薄薄的英文书,装帧精美的书面上写着the pbsp;  是君主论,意大利政治家思想家马基雅维利的代表作,一直被奉为欧洲历代君主的案头之书,政治家的最高指南他送这本书是什么意思打算提高一下她的政治素养么

    语琪抱着那本书滚到他怀里,微笑着仰起脸看他,“国王陛下是想把您的王国传给我么”

    韩绍没有作声,只是笑了一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虽然他眉角眼梢都是温和的笑意,但是漆黑的眼底却是不容错辨的认真意味,而上一次她见到他露出这种眼神还是在他的书房中,他检查完她的作业后告诫了她一番时。

    她一怔,爬起身来迟疑地看向他。

    见她似乎明白过来,他才淡淡开口,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是声音却是极为温和耐心的,“如果你要这样说其实也没错,管理一个集团就如同治理一个国家,你总得学会这些。”

    语琪本来只是想逗他一笑,却没想到一语成真他话中的意思显而易见,他要把那个庞大如帝国的集团交给她打理。

    见她似乎有些踌躇,他抬手覆在她肩膀上,声音里有些纵容的意味,“放松些,我并不是要给你一个沉重的负担,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顿了顿,他笑了一下,“当然,如果你觉得处理这些琐事太烦,可以让专人替你打理,但是你总得知道他们是否在用心为你工作,是否把钱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提到关于自己的半个字,似乎那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就像是交待后事一样的,充满了不详的意味。语琪的目光渐渐凝重了起来,她看着他,慢慢地道,“那是你的事业,就算是交给专人打理,也是为你工作如果你放不下你的王国,那么你得亲自管理它。”顿了顿,她软下语气和神色,捧住他的脸颊,与他额头相贴,“我是你的妻子,我想要的是陪在你身边,而不是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数一叠又一叠的钞票你明白么”最后四个字低得近乎呢喃,与其说那语气是疑问,不如说是乞求。

    他知道她前面那句为何语气近乎严厉,后面那句话为何又近乎哀求,而就是因为知道得太过清楚,所以更觉得悲哀。

    他何尝不想跟她白头到老,但是命中注定他无此福分。每晚闭上双眼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醒来,生命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粒,随时随地都可能漏完而这代表着他必须将以后几十年要为她做的事在几年甚至几个月内做完,换言之,他必须在生命的截止日期前安排好她后半生的一切。

    可她却一直在拒绝他的安排,任性而坚定,但却让人无法生出半丝气来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她只是一厢情愿地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有所牵挂似乎这样离别就永远不会到来一般。

    叹了口气,他抬手搂住她,声音却是纵容的,“你若是实在不想学就算了。”

    语琪闻言微微垂下眼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软软地笑了开来,将话题转移开来,“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笑了一下,轻抚她的脸颊,“今天是你的生日,寿星最大,应该选你想吃的才对,喜欢吃什么让她们去做,嗯”略停了一停,他声音温和地道,“既然礼物你不喜欢,那么带你再去挑一件想要的吧这样,你的车也开了两年了,换辆新的怎么样”

    摇了摇头,她的手臂移到他后脖颈,轻轻地环住,声音柔软而低缓,“留着明年送我好不好”她的尾音拖得很长,软软绵绵,像是女孩对男人的撒娇,又带着小辈对长辈的依恋。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滞,却还是顺着她答应了下来,温声道,“好,明年送你。”

    只是他和她都不能确定,是否还有那么一个明年。

    141攻略督主男配

    初看折子只知是弹劾祁云晏的,但细细看下去,语琪却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封奏折来自新科状元曹文仲,这位状元郎很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即使朝臣都闻祁督主之名而色变,纷纷噤若寒暄夹着尾巴做人,但他却是一点儿也不顾忌地直言不讳,不但引经据典地将祁云晏痛斥了一番,指责他阴夺皇权,专擅僭越等等“十大罪状”,还毫不客气地把她这个最近颇看重祁督主的皇帝也顺道骂进去了,什么“亲小人,远贤臣”,“妇人之智”,“自取覆亡,为天下笑”,满含挖苦嘲讽之意。

    这种敢将皇帝骂得这样狠的臣子有两种,一种是满脑子孔孟,只觉得皇帝就该跟尧舜一样的死脑筋,一种是以直谏犯龙颜为荣,只想着如何为自己博一个忠臣名声的伪君子。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能委以重任的臣属。本来还在犹豫的语琪登时暗自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合上折子,两指夹着递还给他,“依厂臣看,该如何批复这份奏疏”

    祁云晏从不是憨厚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将那拿不出什么确切证据的“十大罪状”承认下来。但他却也不做那等急赤白脸地喊冤之事,只低垂着长睫,四两拨千斤地轻声问,“臣对皇上忠心一片,只是不知,皇上可愿信臣”

    语琪心中为他这句漂亮的反问称了声赞,但却不能这般轻易地放过此事。

    要收服祁云晏这样心高气傲的臣子,该笼络之时要放得段去结交,却也不能一味地顺毛摸。须知太过仁慈的君主永不能驾驭心计深沉的臣子,一味的宽容与忍让不会换来真心爱戴,只会让人以为你甚好糊弄。

    于是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声问,“罗织罪名、诬陷朝臣之事呢,朕该相信厂臣从未做过么”

    祁云晏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这话中隐含的质问之意,不禁轻蹙眉头,将头低得更深了。片刻的沉默后,他只能咬牙道,“臣能力所掣,手下或偶有冤案,若因此获罪,微臣毫无怨言。死无可惧,惟愿陛下莫将臣当做那等刻意诬陷朝臣的卑劣之徒。”

    他说得慷慨,但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戳即破的谎言。但他无路可选,若一味否认可能触怒龙颜,但若真认了罪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语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就在祁云晏以为龙颜将怒之时,她的唇角却缓缓渗出浅淡的笑意。年轻的帝王俯,慢慢凑近他,“这话,厂臣自己信么”

    祁云晏肩膀一僵,缓缓掀起眼帘来看她,谁知却见她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似乎并无责备之意,不禁一怔,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

    语琪眉角眼梢的笑意又深三分,她不再逗他,轻轻拍下他肩以示抚慰,“放松些,朕并非眼中揉不进沙的君王,下次不必在朕面前作这般凛然之态。”略顿一下,她好笑道,“官场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理,朕岂能不懂天下臣子,于朕而言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可用与不可用两种。厂臣若真如此正直不阿,朕便不会如此看重你了,须知朕最欣赏的是你的手段礼义廉耻都是说给百姓听得,想来厂臣也深知,做重臣需要的不是刚直,而是狠绝的气魄。”

    对方都这般坦白了,若自己再撑着忠义正直的花架子就没意思了,祁云晏轻轻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忽得莞尔一笑,长而媚的眼梢斜斜挑起来,“皇上这般坦荡,倒显得是臣小家子气了。”

    语琪也笑了一下,缓缓直起身,负手立于床前,“想来厂臣也猜得到,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朕不想到那时你我君臣二人还会因此生嫌隙,所以今日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将一些话摊开了说清楚。”

    祁督主微扬的眼尾缓缓垂下,显出平静沉稳的模样来,“皇上请说。”他的声音褪去了笑意,低沉悦耳又镇定,听上去莫名得可靠。

    她也早已收敛了面上笑容,此刻神色郑重地看着他,“既选择了站在朕这边,便必然会站到许多人的敌对面,这一点厂臣应该清楚。”

    他略略抬起眼望向她,目光从容而平静,“臣曾说过,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赴刀山火海。”

    此话真假且不论,至少他表明了态度。

    语琪点点头,深深看他,“前路艰辛,朕有许多事不能亲为,只能依赖厂臣。而你或许会因此为朕背负无数骂名与指责纵然千年之后尸骨成灰,天下人可能仍然不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厂臣可做好准备了”

    祁云晏稍稍一愣,继而微微一笑,“臣被天下人唾骂了这些年,早已不在乎这些了。若能以此助皇上些许绵薄之力,是臣毕生荣幸。”

    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开口,“若厂臣能遵守诺言,不叛不离,朕也在此向你承诺,从今日起,针对厂臣的弹劾无论多少,不拘真假,朕都会为你一一压下。无须顾忌身后暗箭,只放开手脚施展,其余一切交由朕平定等一切事毕后,朕若在位一日,便保证司礼监掌印及东厂督主的位置永不换人。”略顿一下,她的眼睛里渐渐弥漫开笑意,“当然,若厂臣想退仕隐居,朕也会以全力保你一世富贵安稳。”

    他想过她或许会许下丰厚的条件,但他从未想过,她承诺的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近乎无条件的回护,对于帝王而言,全心信任是远比封王封侯更难得的恩赏

    一个皇帝一生或许会封许多王侯,但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真正信赖哪怕一个臣子。

    隆恩太重,由不得人不惶恐。

    祁云晏在她这般看重之下,实在不免迟疑,“朝中能臣不少,皇上为何”为何选中他这样一个宦官,还是一个曾侍奉别主的宦官。

    语琪微微一笑,“能为朕所用,方为能臣,若是不能,任他本事滔天,于朕又有何用”说罢,她略略移开视线,轻声道,“父皇在世时曾言,身为帝王最幸之事不是开疆拓土平定天下,而是能在有生之年得遇良臣,如秦孝公之得商鞅,如汉武帝之得卫青。为君者需珍之重之,亲之信之。如此君臣连袂,方能共同缔造一个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

    她说完偏过头看他,果然见他一脸似是难以相信的愣怔,不由得一笑,“为何这般看朕,是觉得朕资质远逊于孝公武帝,不自量力”

    他摇摇头帝王以国士相待,何等恩重,再冷心冷肺的臣子也不会毫无触动,只是他早已是废人,又有何脸面同商鞅卫青这般名臣良将相提并论

    片刻沉默后,他缓缓掀开眼帘,长睫半掩的眸中神色难辨,“以皇上胸襟气度,不愁来日不得良臣只是臣刑余之身,有负您这般看重。”

    语琪倒不以为意,一提曳撒重又旋身在床沿坐下,“一个臣子的价值并不由他自身说了算,而该让他的君王而评判。”她莞尔一笑,“更何况,祁御史之子总不会是庸臣,厂臣不必这般自谦。”

    祁云晏面上神色转瞬间变得颇为复杂,他轻轻别过脸,“先父已非右都御史,一介罪臣而已。”

    “不过是小人诬陷,他老人家人品如何朕岂会不知奉皇命教导过朕的臣子不在少数,但多数看朕不是皇子便随意欺哄唯有他老人家在学业上一直待朕甚严,悉心教导,如严师似慈父朕能有今日,而非如瑞安一般被随意嫁给哪个平民庶臣,他老人家居功甚伟若是老人家仍在,如今朕在朝堂上也不会这般孤立无援。”

    略顿一下,她转开视线,声音渐渐低下去,“朕当年不过是个公主,就算有意照拂,也无法自宫中数万内侍中找出你若非厂臣后来投在太后手下,朕也不会知道你竟是他老人家之子,好在如今你终是站到了朕这一边,朕也算是对老人家在天之灵有所交待了。”

    祁云晏一直以为,当初这位帝王待自己态度亲近,诸多照拂是为了笼络自己却原来不全是拉拢,其中缘由竟在此处。想来也是,自古薄情帝王家,若非故人之子,当初慈宁宫一事她怕是只会袖手旁观,而非这样全力袒护。

    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觉得胸中万般情绪翻涌,像是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终是有人愿意相信父亲是被小人冤枉,知道他祁云晏不是叛国罪臣之子。想到此处,禁不住喉间发涩,之前受过的种种屈辱在这一刻似乎都因有人谅解而淡了下来。

    片刻沉默过后,他敛袍拢襟,竟是不顾背后伤口未愈,硬是拖着身子下了床,撩起曳撒,对着她缓缓跪下。

    语琪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抬手扶住他,“厂臣这是做什么”

    他低眉沉首,“自古宦官所言,多为谄媚之语。但此刻,臣之所言,却是句句肺腑。”他轻轻退后一步,深深拜了下去,素白衣摆款款飞扬,“先父何其有幸,得君如此相待。微臣何其有幸,得君如此照拂臣斗胆,在君前狂言一句。”

    语琪一怔,却只是含笑温言道,“说罢。”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单薄的身形因无力而有些摇晃,稍显沙哑的声音却字字坚定,“臣愿肝脑涂地,背千古骂名,惟望有生之日,能助吾君手握万里河山,能看吾君成千古霸业。”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话音落地,他再次深深拜下去,未被束起的青丝随着动作滑下肩膀,更显得衣胜雪,发似墨。

    语琪不免也被他这番话感染,心中气涌如山,她蹲,甚温和地将他扶起来,“待真正君临天下那日,这如画江山,朕必与你并肩赏之。”

    他不作声,只低眸莞尔一笑,一瞬之间风华万千,竟胜过春风十里,华灯千夜。

    慎刑司的内侍没敢打实,祁督主的伤未过几日就痊愈了。待他回到任上,宫中众人渐渐发觉皇帝对这位赵太后曾经的心腹很是看重,不但召见的次数愈加频繁,每次见他还必定屏退宫人,动不动就两人独处一个多时辰。

    以往祁云晏还为太后做事时也从未得到过如此盛宠,皇帝甚至许他不必跪拜,且无论何时出入乾清宫,都无须太监通传。而他除了在东厂处理琐事外,一旦回宫首先要做的事也必然是要去乾清宫汇报一遭。

    无所事事的宫人们特意算了一下祁督主在宫中各处呆的时日,果然发现他在乾清宫呆的时间竟比在司礼监的办事处和皇极殿的住处两者加起来还多。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但祁督主天生好颜色的事宫中上下却是无人不知,传闻先帝还在时,也调侃过这一点,说祁掌印回眸一笑,倒是让六宫粉黛都了无颜色了。

    而先帝身为男子又无龙阳之好,是以这句话也仅仅只是调笑罢了,但如今天子却是女帝,再加上后宫还未迎过一位夫侍,正是虎狼之年又怎会不饥渴,日日美色在前活色生香,便是柳下惠也把持不住,这一日胜过一日的荣宠到底是为了君臣之谊,还是因着男女之情

    本来他们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厂督,宫人便是再碎嘴也不敢胡说八道,但这两人却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得避讳。据说皇帝晨起梳妆时,身上只得一件单薄中衣,原本只准贴身宫女伺候,但祁督主若是偶尔有急事要奏,却是能够在此时屏退宫女,单独上前汇报的,似乎还有几次皇帝因忧心来不及上朝,索性君臣二人一边谈事,一边让祁掌印替她束发更衣。

    衣冠不整之时的形容,除了下人之外只能让最亲近之人看到。皇帝这般看重祁督主,自然并不将他当做奴才看,是以这般举动只能说明,两人之间实在是关系匪浅。

    如此日子一久,祁督主以色侍君之事在宫中已不再是谣言,几乎全然坐实。

    祁云晏听得徒弟魏知恩禀报宫人谣言之时,不曾愠怒,只微微一笑,“他们若真这么以为,就太看轻陛下为人了。只是这般倒是足以迷惑他人视线,令我行事方便许多。”

    然而另一边,赵德安向语琪汇报同一件事时,她却似笑非笑地拢了拢袖口,半眯起眼睛轻声道,“世间哪有如此好事,又得人忠心,又得人身体。”说罢遥遥望着殿门之外,那紫禁城辽阔深远的天空低喃,“离那一日,还早着呢。”

    国师番外

    大婚之后,语琪才渐渐发现,姬家培养每任家主到底花费了多少本钱。

    那样的万千风华,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风雅,其实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人人都觉得凤凰高贵,那是因为它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倘若有一日它栖身矮木以凡谷为食,哪怕形容再美丽,恐怕也不会比金丝鸟更高贵。

    姬沐风这样连每根发丝都雍容雅致的美人,远远观赏着是绝对的赏心悦目,但倘若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要靠你来承担,那么即使贵为公主,也免不了牙酸肉痛皇帝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给他安排的官职岁俸微薄到还不够公主府中一日茶水的花销。

    须知金屋藏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你藏得这个美人还是个见惯了世面的,品位还不俗,一般的金银宝器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你就是把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估计都博不来美人一笑。

    人家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情致格调。

    你送把象牙透雕八仙折扇,人家眼皮抬都不会抬一下,只因教养良好才朝你微微一笑,轻轻道声谢这种精雕细琢的珍玩他看不上眼。姬沐风此人面上看着虽云淡风轻,其实骨子里很有一种文人墨客的清冷傲骨,对于没有雅气底蕴的宝物珍玩,就算质地再上乘做工再精良他也只会等闲待之。

    唯有名家书画、法帖粉本和一些难得的笔墨纸砚才能稍稍引起他的兴趣,且就算是这些风雅之物,他也不是一味喜之爱之,其中讲究也颇深譬如在他眼中,书法是六朝不及晋魏,宋元不及六朝与唐,而画则是人物侍女近不及古,山水花竹古不及近,此外历代名家也非全然是佳的,也有高下优劣之分。

    就算是对于一方巨贾而言,要搜集书画珍品,佳墨奇砚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更遑论姬家培养出来的家主,平日里吃穿用度的排场比起皇族都不差,家具摆设一应只用紫檀、黄花梨、金丝楠木的,且熏香只用龙涎香,茶茗只品君山银针袜子只穿纯白软绸的,茶器只取越窑的就连她每月看账本时都不免觉得头疼,也不知姬家是怎么供得起这样庞大开销的。

    这一日,她恰巧自皇帝处顺来了几件出自名家之手的书画,一回府就命人抬到了他的书房,许是对这几幅书画都喜爱得紧,用过晚膳之后本应洗漱歇息,他却仍在灯下观书赏画,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语琪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等了许久,见他仍是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细细赏玩。那个伏在紫檀几案上的身影虽只着了件平常的素色中衣,却自有一种旁人难比的雍容气度,浮雕云纹灯台散出的光柔和朦胧,将他的半边身子松松拢在其中,说不出的闲适慵懒。

    他身上总有种沉静宁和的气息,便是只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周遭的空气也会因其变得醺醺然陶陶然。

    看了一会儿,她不禁随手披了件外衣起身,一边拢着散下长发一边走到榻前,将手轻轻覆在他肩头,“早些歇息吧,我又不会把它们转赠他人,明日起来再赏也是一样的。”

    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一愣后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夜色已深,而自己竟只着一件中衣坐了这样久。刚才全神贯注之下忽视的凉意与疲倦席卷而来,一时只觉身子发冷发僵。他不禁抬手拢了拢衣襟,又探向后背轻轻揉了揉腰背,这才抬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掀起长睫朝她轻柔一笑,“抱歉,可是等得久了”

    他身体一向不好,调养了这些年也仅仅只是维持现状,仍是不能受凉不能久坐。是以语琪一见他这两个动作就了悟于心,有些担忧的同时也没好气,“现在倒是知道腰酸背痛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掀起长睫朝她懒懒一笑,握着她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脸颊上,眯着眼睛在她掌心轻轻磨蹭了一下,莞尔一笑,“脸是不是很冰”

    语琪无奈地低下头,懒得再说他什么,只抬起另一只手,一边用掌心捂着他的脸颊和耳廓轻轻摩挲,一边俯抵着他的额头,“凉得像是冰块,若是明日发烧了怎么办”

    他低低笑一声,“夫人总是大惊小怪。”说罢阖上双眸,声音轻缓,“这副身子虽不中用了些,却也没那么脆弱。”

    语琪微微退开一些,挑了挑眉,“上次是谁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就受了寒,烧了整整两日两夜”

    被揭窘事,他的耳尖不禁起了微红,侧过脸避过她的视线,转移话题,“我们歇息吧,夫人。”

    语琪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命人将旻棋叫来”他双腿不便,要移到床上免不了要靠人,只是以前做此事的卫蹇如今成了现任国师的贴身侍卫,还好旻棋这两年已长成了挺拔青年,正好替过这差事。

    “他或许早已睡下了,没必要再把他叫起来。”他握住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微微一笑,“替我把轮椅推过来好么”

    相处这么久,她早已了解他的性子外柔内刚,双足虽不能行,但能自己能做的事便不愿假手他人,于是也不多言,转身去将金丝楠木的轮椅推过来,靠在塌边,又拿了件外衣给他披在身上以免着凉,刚想扶着他坐到轮椅上,却被他轻轻挡开。

    素衣墨发的男子偏头对她一笑,“我自己来就行。”说罢撑起身子慢慢挪到塌边,握住轮椅的扶手将自己一点一点移到椅上,宽袍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过雕云刻凤的轮椅,江上白浪一般铺展开来,一些挂在了扶手上,少许被压在身下。

    这番动作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有些气喘,原本柔顺的黑发有几缕沾在了微透薄汗的颊上,但他却不以为意,只笑着朝她伸出手,语琪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边替他将颊边的黑发轻柔地捋到耳后,温声道,“怎么了,累了”

    她温软的指腹划过鬓角,他舒适地半眯起眼睛,慵懒如猫地一偏头,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颊上,懒声道,“最近好像胖了些,挪上一下就腰酸背痛。”略顿一下,又轻声低喃,“不想再动弹了让我靠上一会儿。”

    语琪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只又往前靠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轻轻揽着他的头,一手替他将挂在扶手上的衣摆理了理,声音虽温柔却满含调侃,“就你这样还胖了些腰腿都快比我细了,要是再瘦下去,就连侍墨都能抱得动你了。”

    他轻轻蹙眉,想到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不禁略感郁闷,“为什么是侍墨”

    “自然是因为侍墨力气最小,连侍画都比不得。你以为呢”

    他闻言也不怒不恼,却是莞尔一笑,悠悠然地抬眸看她,“那夫人力气如何可抱得动我”

    语琪也忍不住笑了,就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颇为轻佻地勾起他下巴,甚不堪地眯眼暧昧道,“那要看对谁,若是美人,哪里会有抱不动的,若是旻棋卫蹇那样的,便是半个都懒得拿。”

    “他们又不是物什,怎还有拿上半个的说法夫人这般取笑我身边人,我会难过的。”他低低地笑,秀雅的眉目之间却没有一星半点儿难过的意味,“其实他们算是颇出色了,上次侍画看到旻棋笑时还红了脸是夫人你要求太高。”

    她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以指为梳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长发,语气万分惫懒,“日日对着如画美人看,自然凡夫俗子都入不了眼。”

    他颇受用一般眯起了凤眸,轮廓雅致的侧脸偏向她的方向,明知故问地含笑道,“何来美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刚答完,他就笑起来,很是不以为意的模样,顺口就打趣了她一番,“既是美人,夫人怎抱不动呢。幸而夫人不是出家人,否则这诳语出口,可得被佛祖怪罪。”

    语琪含笑不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后绕到他身后,将轮椅缓缓朝床边推去。

    姬沐风本来只是同她开个玩笑,见她似是被激将了一般当了真,却有些犯怵,“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语琪笑一笑,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夫君竟然疑我打诳语,妾身委屈得紧,自然是要向夫君证明一番心迹。”说着已到了床前,她探过身眯眼瞧他,面上笑嫣如花,“夫君可一定要给妾身这个洗刷冤屈的机会。”

    他听她这般自称,只觉得头皮发麻,禁不住往后略退了退,形容尴尬,“我信了夫人就是,夫人不必br ></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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