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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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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勉奉旨前往南怀的那一日傍晚,何宽亦是乔装从府里出来,邀了欧阳节出门,想从他那儿打听一些关于淳于氏的事。

    城西的茶摊上,两位穿着普通的成年男子面对面坐着,谈着入秋后,该做些皮草生意。

    “今日早晨,两位舅母带着孩子们到了府上,说之前有事耽搁,方才回到家中看望内人。”欧阳节蹙眉喝了一口粗制的茶水,语气沉沉道。

    何宽挑眉,勾了勾嘴角道:“这事我知道,估计是怕陛下起疑心,回来打消猜忌。”

    欧阳节抬眼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似有一些冷漠,“淳于延的岳父确实过世了,大舅母守孝三月才回到家中,而魏氏亦是因为连襟关系,才在卢宁逗留这些时日。”

    发现欧阳节的脸色有变,何宽也敛住了戏谑的深情,皱眉望着他语气有些迟疑道:“李氏情有可原,但魏氏怎能因亲戚关系,在卢宁待如此长的时间?”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她们回来了。”

    “此事,你告诉陛下了吗?”何宽问道。

    “还没有。”欧阳节沉声道。

    闻言,何宽微微皱眉,上下打量着欧阳节,有些怀疑道:“你想说什么。”

    欧阳节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语气平静道:“陛下不想皇后有半点损伤,在下也不希望内人后半生活在痛苦之中。”

    听完这话,何宽忍不住笑了起来,“欧阳兄,我原以为你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对于何宽的嘲笑,欧阳节也不恼,语气仍旧平静如水,“你还未成家,不明白……”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但这事我做不了主,一切全靠陛下定夺。”何宽摆摆手笑道。

    欧阳节静静地看着他,待他笑罢,才开口道:“陛下做事都有私心,更何况你我?在下只是来告诉何兄一声,在淳于氏的事上,何兄一定要慎行,既然陛下将此事交与你,就一定不要再转他人之手。”

    何宽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开口问个一二,欧阳节却起身笑道:“出来久了,在下该回去了,北边的生意就得劳烦何兄了。”

    尽管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何宽却也不好再问,亦是起身抱拳行礼,“张兄客气了。”

    回客栈的路上,何宽一直在想欧阳节的话,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欧阳节并不是喜欢打哑谜的人,但为什么会这般此讳莫如深?这样想着出神,以至于差点被急行的马车给撞了。

    “嘿,走路没长眼啊?”车夫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他忙道歉。

    “瞎了就别出来祸害别人……”

    “阿庆,不得无礼。”马车内,一男声呵斥道。

    何宽闻声有些熟悉,抬眼一看,就见聂亘掀帘看他,目光沉如深潭之水。他愣了一下,躬身行礼,“见过先生。”

    聂亘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微微颔首,平静道:“上来。”

    何宽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不妥之后才上车,刚坐下,就听聂亘沉声道:“淳于氏与魏氏的家眷都回来了。”

    闻言,何宽倒是有些惊讶,监视淳于氏是他在负责,怎得一天的时间内,他便知晓了?莫非,他也暗中派人监视了?他满腹疑惑,面上却是平静如水,“昨日回来的。”

    “淳于氏之心,现路人皆知,既然他敢将短处示于人前,咱们就得抓住此次机会。淳于嘉封王之日,必定是淳于氏的死期。”

    何宽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聂亘笑了笑,“陛下年轻,做事难免思虑不周,你我作为臣子,理应为陛下查缺补漏。”

    何宽心头一沉,隐隐明白了些什么,除了淳于氏,怕还会再来一个聂氏。这样想来,也明白了今日欧阳节说的那些话。一旦淳于氏覆灭,聂氏坐大,那这雍朝怕是也没有欧阳氏的地位了。原来表面上大家都是一心为主,原来心里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淳于氏灭而天下定,到时你我皆是从龙之臣,总好过之前仰他人鼻息。老夫向来欣赏先生眼光,想必这次也不会看错。”

    何宽知道,碍于淳于念的面子,赵欢不会对淳于氏痛下杀手,既然皇帝都是如此态度,他当然更不会傻到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上聂亘的这条船,做出对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先生这话似有一些不妥,”他笑着和声道:“你我终是臣子,始终仰他人鼻息,若这话被别人听去了,恐对先生不利。”

    闻言,聂亘不禁朗声笑了起来,“多谢先生提醒,老夫一定谨言善行。”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同老夫一道为陛下排忧解难?”

    “在下与先生也算是旧识,一心都是为了陛下,又怎说不是同道中人?先生多虑了。”何宽的语气算得上温和,但任谁都听得出这是敷衍。

    “先生忠君爱国,要是满朝文武都如先生这般,这天下又何愁不安宁?”聂亘赞许道,“但监控二族,兹事体大,老夫欲遣几名干将帮助先生,以备不时之需。”

    何宽不禁看了聂亘一眼,他没有能力监视淳于氏与魏氏,所以将手伸向了自己这一边,尽管自己不想参与他们这些皇亲贵胄之间的斗争,但又没有充分回绝的借口,更不敢得罪于他,遂只得勉强答应。而至于聂亘的宴请,他以不宜在外太久给回绝了。

    聂亘看着何宽下车远去,不禁勾了勾嘴角,赵欢顾虑儿女私情,成不了大事,这雍朝的天下,还是不能交给年轻人。

    ……

    且说赵欢,忙了一日,终于得空去看淳于念,恰好遇见欧阳羽来请平安脉,他觉得奇怪,请平安脉怎么会这么晚?

    “家中侄子闹肚子,所以就耽搁了。”欧阳羽和声道。

    赵欢哦了一声,问了淳于念的状况,说是待皇后平安产下皇子后必定重赏他。欧阳羽倒也不推辞,忙说多谢陛下。

    “臣看陛下气色似乎不太好,不如让臣也帮您清一下脉?”欧阳羽询问道。

    赵欢叹了一声,“这几日睡不好,可能有些上火。”

    欧阳羽重新拿出脉枕,和声道:“这天下都得靠您,您应该以玉体为重。”

    淳于念看着他,有些责备道:“从不爱惜自己,有个三病两痛的,心疼的不是你。”

    赵欢失笑,“这是哪里话?不过是几日失眠而已,不必担心。”

    淳于念冷哼一声,看着他那被挠破皮的手道:“我从未见过处暑后还会长湿疹的人。”

    欧阳羽看了她一眼,忍住笑意,收了手对赵欢道:“陛下脉象急促,但也无大碍,待臣开两味祛火安神的药,不日便好。至于湿疹,”他看了一眼淳于念才缓缓道:“乃过分焦虑再加上失眠所致,虽算不上大事,但陛下也得注意休息,不宜操劳过度,不然长了疱疹,那就不只是挠破皮的程度了。”

    赵欢忙点头说是,生怕说晚了淳于念又要当面数落他,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果真,这话刚说完,淳于念便发话了,“平安,二更后必须提醒陛下就寝,若是我哪一日我去瞧见二更后还未就寝,本宫拿你是问!”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平安惶恐道,实则内心苦啊,这陛下几时就寝,哪是他一个内臣说了算的?

    欧阳羽见此笑而不语,起身行礼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赵欢好生将息。赵欢看了他一眼,让平安送人出去。

    待人走后,他才笑着伸手摸了摸淳于念的头,笑道:“别担心,我身强力壮的,不过是长了湿疹,又不是什么大病。”

    淳于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和声道:“仗都快打完了,你赶快召他们回来吧,免得夜长梦多。”

    “他们借口人逃到南越了,能不能召回来都不一定。”赵欢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别为这事操心,没有谁有你重要。”

    淳于念听得心中不是滋味,“一道圣旨召不回来就两道,两道不行就三道,若是还不行,就说他抗旨不尊!”

    “那样的结果会更糟糕,”他语气缓缓道,“这是逼着他反。”

    “就这么由着他?”淳于念皱眉道。

    “这倒不是,刘颂已经去中山了,到时以平中山为借口将军队调走,这要保险一些。”其实他是有筹码在身的,但并没有告诉她,怕她担心。淳于氏一族的人,已经被他控制在手中了。

    淳于念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辛苦了。”

    赵欢笑了笑,指了指脸颊。淳于念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吻。

    夜里,待淳于念睡着了,赵欢才轻轻起身,走到寝房外平安就迎了上来,呈上一张纸条,“这是欧阳太医让小的交给您的。”

    他看到了欧阳羽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方才让平安送人到门外,果真,这处处事不关己的人,竟真的有话对他说。

    “雍州童谣:‘南阳何公,富比陶朱。阴通司马,送粮军中。中饱私囊,财发战中。司徒求情,天子唯财。逃之夭夭,悠然家中’。”

    看罢,他紧紧地将纸条捏在手中,原来,淳于嘉在这儿等着他!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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