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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一枝独绣正文 第四十一章
- 这个村子没几户人家，起初仲承松还以为是这个村子的人口本来就少，村里的房子也只有简单的三五列，加起来也就二十多户人家。昨夜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看似好心地招待他们用饭住宿，实则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些蒙汗药，否则以他的警觉性，不至于连马车被人拉走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仲承松向来面无表情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了。
他让苏袖和白濯斐三人在屋内等候着他的消息，自己则走出了门外，前去追寻那些人的下落。值得庆幸的是，这场大雪是从半夜开始下的，也就是说，在那些贼人离开之前，就已经下雪了。
虽然后面的雪花又掩盖住了他们走过的痕迹，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深浅不同的地方可以辨别出来。仲承松以为，敌众我寡，不能硬碰硬，有些阴损的招数他并不想使，不过对人对事，这些家伙们已经够资格让他用阴招了。
这座村庄和其他的村子相差无几，背靠山，面朝宽敞的大道，若是不在这儿过夜还真是不知道这里住着一群伪善的人。
仲承松顺着马车车辙的痕迹和一些零散的脚印，跟着来到了背靠着的山脚下。他抬头远望去，只见这山看起来并不高，大约只到他在秀山村附近山上所建的小山屋那么高。以仲承松的脚程，用不了多久就能上去，而且他还看到山头山隐隐有白烟冒出，也不知是何种情况。
在山头之上，被树林遮掩起来的一个大型的寨子，里面聚集了许多的山匪，他们褪去了用来伪装身份的普通百姓的简朴衣物，个个都穿着厚实的动物皮毛缝制而成的冬衣，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微笑。
彪壮的汉子一边从掠来的马车上往下拖东西，一边乐呵地说道：“今儿收获还算丰厚啊！别看那猎户穿的土，想不到就他身上揣的银子多，足足有一百多两呢！”
“可惜了那个娘们儿，弄过来玩玩儿多好。”
“你想搞出事好让人家去报官吗？可消停点吧你！”
“反正咱劫了这么多回，不也没人发现么……”
“要是让大娘听到你这话，一准儿收拾你！”
……
将货物从马车上搬下来之后，两个男人就往寨子里头走去。他们没有察觉的是，寨子门口的树上，蹲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杀意渐浓。
寨子里守卫和巡逻的人不少，所以从马车上取下货物之后，两个彪悍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寨子里，没有丝毫的顾虑。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树一阵晃动，接二连三，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一个接一个摆动，但是很快之后树便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停住了脚步，觉得十分古怪，多少有点心虚地说道：“你说……该不会是那个猎户又找上门来了吧？”
“那个男人就只是个花架子而已，不然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放倒呢？不用担心啦，他们最多四个人，还有个小屁孩，威胁不到我们！”
“说的也是……”
两个人又继续向寨子最里面的高大木屋走去。
木屋的门口守着两个守卫，分别在一左一右，显然都是熟人的关系，所以他们见面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很快就放他们进了屋子里面。
寨子里面巡逻的人渐渐远离了这木屋，只剩下门口的守卫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发出咻咻的两声，两根像是木签子一样的东西瞬间扎在了两个守卫的脖子上。在他们倒下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接住了两具尸体，快速又轻轻地拖到了房屋后。
这个木屋的台阶很高，正好可以为仲承松做掩护。
大木屋是从台阶上去之后，宽敞的室内直接通到最里面的，中间并没有什么遮挡物，也正是寨子里的另两个手下在进入了屋子以后，第一眼就被里面的一个老妇人看见了。
别看着妇人慈眉善目，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可她就是昨天那个收留仲承松和苏袖等四人的老婆婆，不仅给他们下了药，还迷晕了他们。
老妇人穿着一身貂皮皮衣，见他们搬了货进来，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咱们好久没遇着这样的傻货了，把银子和年货主动送上门来。看在他们还都算客气的份上，留他们一命。往后要是还有再见的机会，就把他们都杀了。”
“大娘说的是。他们身上虽然带的银钱不多，不过好歹还够咱们开销几天的不是？那马车上还有干货和布匹，咱是稳赚不赔啊！”
听他这么说，老妇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她坐在了那把象征着寨子里第一位的交椅上，对着两人挥手道：“马上就要过冬了，早点把东西和银钱分给大家伙儿吧！”
那两个人听到这话之后，就打算走出这个屋子，谁料屋顶突然破开掉下来一个人，直接就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架在了被他们叫做大娘的人脖子上。
那两个大男人在看到这人的时候一惊，随即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惊得连嘴巴都长得大大的，而突然出现的仲承松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两个，手上的刀还抵在老妇人的脖子上。
似乎是没想到仲承松能找到这里来，那位老妇人也是一愣，她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仲承松，口中仍是由衷地赞叹道：“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儿。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问完以后，在接收到了仲承松冷漠的目光后，顿悟道：“我倒是忘了，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老妇人对着仲承松突然出手，没料到她竟然还有几下身手，仲承松目光一凛，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他与这老妇人简单地过了几招，旁边的两个男人正想着要上前来帮忙，结果还没跑到仲承松的面前，就被他毫不留情摔过来的老妇人砸在了身上，瞬间倒地不起。
仲承松将手中的飞刀掷出，准确地扎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腿上，疼的得那人嗷嗷大叫，怎么也站不起来了。两个人男人直接冲了上来，不过花架子比划了半天就被仲承松抓住了机会重重一记背摔给扔了出去。
听到这屋子里面有动静，外面巡逻的人就都闯了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个大男人，和他们的领头大娘，顿时举起手里的钢刀就要对着仲承松砍过去。
然后仲承松只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脚，直接踩在了那位老妇人的头上，一只手缓缓地从长靴里面抽出了一把长匕首，在手里转个不停，大有一种只要他们敢冲上前来，他就会直接将匕首插进这老妇人的脑袋里。
众人见着这种情况，迅速将仲承松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姑娘对仲承松呵斥道：“你快放开我奶奶！不然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仲承松冷眼睨着她，淡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冷笑。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冬之中遭遇了一股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心头冰凉，寒意袭来，教人直接从头凉到了脚后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姑娘仿佛能听到冰棱冻结的声音。
男人手里的刀明晃晃地打了几个转，他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老妇人拉了起来，匕首在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脸上来回游走，看得那些人一阵提心吊胆。
就在人们以为他是个哑巴并不会说话的时候，仲承松的嘴微微张启，说了一句满含嘲讽的话：“良家妇孺？敦厚老实？我以为，你们是在说笑话。”
回想起他们扮成普通百姓在村子里面哄骗来往的过路人在此住宿，这些人不免心虚地互相看看，别开了目光不敢与仲承松对视。
老妇人一点都没有被胁迫的样子，有些诧异也略显沉重地陈述着一件事：“你不是哑巴。”
仲承松道：“若我是，真把这件事闹大了，岂不是要吃亏？”
“你想怎么样？”
仲承松很佩服这个老妇人，在面临如此危急的局面时，还能保持着这样的镇定，实在叫人匪夷所思。然而与他无关的人，他向来冷漠，就算对方是个老妇人又怎样？算计到他的头上，总归不能白叫他们占了这个便宜。
“拿了我的东西，还对我们下药，这些事情我倒是很想跟你们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不过我很赶时间，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走。”
“一，这寨子里面的所有人，都去官府自首。你们在这里多少年，祸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仲承松手里握着刀，还很轻松悠闲地勒着老妇人的脖子带着她往院子外面走，周围的人只敢远远地盯着不敢靠近，生怕大娘死在他的手里。
仲承松也正是拿捏住他们不会拿大娘的性命做赌注，所以就才会显得这么潇洒。
“二，就是由我亲自动手，让你们永远地待在寨子里，不会再有机会出去害人。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老妇人的孙女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搞清楚！现在是我们人多，被困在寨子里永远走不出去的人，是你！”她撇头对身旁的人命令道：“来人啊！给我拿下！”
仲承松将手里的匕首深入了妇人脖颈之中，鲜红的血液瞬间就顺着亮白的刀刃流了下来，沾湿了仲承松的手，最后滴落在泥土里。
老妇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把握着仲承松的手，想让他松手，然而仲承松却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他那一双冷漠的眼睛就盯着眼前的这些人，看他们是否会妥协。
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在看见这一幕之后，或愤怒或惊吓，有些人甚至想要冲上来制造混乱救人，都被仲承松一眼看穿，匕首又入了几公分。
那姑娘崩溃地喊道：“住手！别伤我奶奶！”
仲承松道：“看你表现。”
他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击在老妇人孙女的心头上，犹如寺庙中被撞响的钟，嗡的一声，在心房、在脑海里面回荡。
见他们仍旧无动于衷，仲承松冷笑一声，回道：“你们该不会还以为能抓得到我吧？昨晚被你们下药，已经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两条路现在摆在你们的面前让你们选，若是想好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了。”
人群之中，一阵平静。
片刻之后，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被踩过的声音，一个看起来瘦弱的男子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用同样面无表情的脸对上了仲承松，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还算安全的位置停下来，与仲承松隔空遥望。
瘦弱男子说道：“我同意去官府自首。”
他身后的人皆是哗然，有震惊的、不解的、迷茫的，就是没有一个人同他一样站出来的。仲承松觉得有些不对劲，撇头问道：“说说你的理由。”
“大娘待我们极好，我们不能拿她和寨子里所有的老小开玩笑。”
在这个寨子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大娘从外面捡回来养的，她会把从外面掠回来的食物和钱财平分给大家伙儿，所以她即便是个妇人，也在这个寨子当中威望极高。有道是盗亦有道，之所以只掠钱财而不杀人，也向来是大娘做山匪强盗的宗旨。
到底是个妇人，下不了杀手。
仲承松道：“很好，你上前来。”
瘦弱男人垂着眼眸，眼底暗暗闪过一道精光，就在他即将接近仲承松的时候，终于将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亮了出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刀，高高跃起，纵身一跳，迅猛地劈向了仲承松！
仲承松早有防备，拉着老妇人疾疾向后退出数步，口中清哨吹起，惊起了山野间树林中一阵躁动。
片刻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其余人还以为仲承松另有帮手，惊恐地在原地等了半晌后发觉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冲啊！杀了他救出大娘！”
于是，那些手中持着兵器的寨中人就都朝着仲承松杀了过去。
而在这时，天空上有一声清唳回响，如同警戒的卫兵一样，发出了带有节奏的鸣叫。他们有人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清明碧蓝的天上乌泱泱地飞来一群秃鹰，个个张开着喙，杀气腾腾地冲他们飞来。而令人惊疑的是，这些秃鹰的领头者却是个苍鹰。
秃鹰可以称得上是这山中的一大霸王了，它们本来和寨子之间互不冒犯，但是今天来势汹汹，想必是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召唤而来。它们体型硕大，双翅有力，羽毛厚实，寻常的剑刃是伤不到它们的。再加上它们的那张喙又大又尖利，寻常的野山羊羔都能直接叼走，更别提野山鸡和野兔那些小东西了。
头一次见到这种壮观场面的人们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们放弃了原本要砍杀的目标，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和这些野禽们拼杀厮斗。
仲承松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的报复，在看到人与山中野禽厮杀的这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牲畜永远是牲畜，因为它们变不了人；而人有时候不是人，是个十足十的畜生。
何为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仲承松想，无非就是因为一点利益而坏事做绝。曾经有着大好的机会放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去珍惜，等到这场厮杀结束，也许他们就会后悔没能早点做出决定吧。
收回了自己的手，仲承松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来，正要去擦拭匕首上的血迹，但是在看到手帕角上印着的那只小豹子之后，他就改了主意。
刀刃随便在衣裳上抹了抹，反正都是黑衣服，就算是有血迹也看不出来。
在一片惊叫喊杀的背景中，仲承松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收回了怀里，唇角还噙着一抹浅笑。他的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能记起她的好来。
受了伤有些说不出话的老妇人，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仲承松的手腕，对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仲承松在她的后背心上轻轻地一拍，老妇人便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东西，都还你……放过他们吧！只要放了他们，我就去官府自首！”
仲承松拍开了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指，你们所有人，都去官府自首。包括你在内，大娘。”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这些人从一开始的出发点就已经伤及了许多无辜之人，他们并未考虑过那些被劫得全身什么都不剩的人是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仲承松看她举着一只手还想说些什么的样子，又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摸出了一条白布，将她的脖子缠好，压着大动脉，暂时止了血。
他并非是好心要救她，而是想让她把该说出来的话都告诉这些人而已。
“说罢，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枝独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