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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罪锋镇魔行

正文 净0003章 寒夜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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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黄色的道袍随风飘荡,人影转眼间便已来至近前,端丽的面容自然透着一派书卷气,手中也仅握着一只短柄拂尘,实在不像是个练家子的模样。

    足尖轻点,不过数个起落,她已翩然落在玄阳子两人面前,随即躬身拈拂施礼,轻启朱唇和声道“真如拜见两位师兄。”

    玄阳子只是点头示意,赤阳子则正式还礼道“小师妹你来得正巧,莫非是药侠前辈大驾光临圣剑宫”

    真如的目光转向玄阳子的双手,脸上掠过一抹忧虑之色,接着点头轻叹道“三师兄猜得没错可是药侠前辈仅仅露了一面,师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带了薛二侠匆匆离去了。”

    赤阳子失望之余又陡然一惊,连忙探问道“薛二侠不是追杀叶行歌去了吗,难道他们竟然未奏全功”

    真如垂首黯然道“薛二侠中了极凶险的蛊毒,送回咱们圣剑宫时已经气若游丝,一起回来的樊少侠也伤势沉重,目下还在昏迷之中,至于叶行歌燕先生已经遣人继续追捕了。”

    赤阳子的脸色难看已极,一时之间沉吟不语,玄阳子却皱起眉头道“叶行歌先前已经连遭几位元首的绝技所伤,今日又被薛二侠出其不意加以重创,算来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况且听师妹方才所说,燕先生似乎早已安排了樊飞伏击,燕先生一向神机妙算,樊飞的能为也无须多言,那这一战也应当万无一失才对难道是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

    真如轻嗯一声道“确实是出了意外,据说叶行歌本来已经就范,可岳啸川竟跑去抢功,争斗间不仅误伤了樊少侠,他自己也被叶行歌偷袭击伤,之后薛二侠又中了叶行歌的蛊毒,所以才唉”

    玄阳子听罢更加眉峰紧攒,赤阳子却难以置信的道“岳啸川跟樊飞抢功这未免有些太过离奇了吧”

    真如微一迟疑,这才讷讷的道“据说是岳啸川要与丐帮的管少帮主抢功,樊少侠因为主持公道才被误伤,其实具体情形师妹也不明了,目下只是听管少帮主这样说的,而且岳啸川本人也并无异议。”

    玄阳子听罢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赤阳子却是沉吟着道“此事虽然有些蹊跷,但于我们而言也并非全是坏事。”

    玄阳子神色一凛,不悦的道“荒唐,祸首逃逸,纵虎归山,日后必定会酿成武林劫祸,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赤阳子欲言又止,只向真如以目示意,真如心领神会,便柔声解释道“目下岳啸川所犯之罪过远超大师兄,而众元首看燕先生的面子,多半不会给他太过严厉的惩罚,所以只要大师兄明日”

    玄阳子恍然一悟,却是冷笑道“原来你们的意思是我有了垫背的人选吗”真如深知他的脾性,闻言自是垂首默然。

    赤阳子则打着圆场道“总之还是依师弟方才所言,大师兄明日至少应该做出诚心悔过的姿态,先渡过这一关才好。”

    玄阳子鼻中冷哼,却是未置可否,赤阳子心下有谱,于是轻咳一声道“天色已经晚了,师弟还要回栖凤宫预备明天的公审事宜,大师兄你也陪小师妹尽早回去吧。”

    玄阳子并未应声,还是真如微颔首道“三师兄既然有事要忙,便请放心去吧,不必为我们担心。”赤阳子又看了看玄阳子,随后便与真如施礼告别,径自下峰而去。

    眼见玄阳子依旧未动,真如不由得幽幽一叹,靠近过来温柔的道“大师兄,我和三师兄都是真心为你着想,我知道你一向倔强,不喜欢倚靠他人,但目下情势已经如此,我们不过是想请你”

    话说到这儿却自闭口,因为她已从玄阳子的目光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有灵犀的对视片刻,真如终是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也下去吧”

    玄阳子没有说话,目光中的爱怜与温柔却更浓了,真如不由得生出几分局促,垂首赧然道“大师兄,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已如同过眼烟云,你应该明白的。”

    玄阳子神色一戚,嗓音低沉的道“那头禽兽如今已被我所擒,明日必然难逃一死,你又何苦还要何况我本来也不在乎”

    真如神色一正,凝眉肃然道“大师兄过去的便过去了,我也从来没打算再去想那些事情,如今我只是一意修行所以还请大师兄莫再为难我了吧。”

    玄阳子的目光更显黯淡,半晌方苦笑道“哈你何苦,我又何苦是你自欺欺人,还是我执迷不悟”

    真如娇躯微颤,勉强平静的道“大师兄已近酉时了,我们早些回去吧。”玄阳子神情落寞,扭过头缓缓的道“我还想单独待一会儿雪深道险,你自己小心。”

    真如静立片刻,终是未再多言,径自转身默默下峰而去。隐忍已久的两行清泪这才顺着腮边滑下,随即便被风雪吹散,消逝于山峦之间。

    独自走了顿饭工夫,眼见巍峨的圣剑宫玄同殿已然在望,真如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而就在此时,却忽听背后传来轻微的破风之声,随即便有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遥遥传来道“真如妹妹请留步”

    真如微微一怔,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转身之间已经不着痕迹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目光也落在了来人身上。

    但见来人约摸正值花信年华,身材修长袅娜,着一身水红色窄袖衣裙,外罩银白色轻裘,秀发挽作堆螺宫髻,上插一枝碧玉凤簪。

    再往脸上看去,真个是肤如瑞雪、玉貌珠辉,一派清丽和婉、娟秀无双,虽然此时神色略显焦急,却丝毫未能掩盖她的绝世容光。

    红衣女郎停在真如面前,匆匆施过了礼,紧接着便急切的道“真如妹妹,他现下如何了”真如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偏头沉吟着道“他哪个他”

    红衣女郎禁不住晕生双颊,娇急的一顿足道“你平常明明是个柔软和顺的人儿,干什么偏要作弄我”

    真如强忍笑意,故作讷讷的道“唉樊少侠被岳啸川以明王诛鬼刀重创,之后又硬生生挨了叶行歌一掌,连药侠前辈看过之后都摇了摇头便去了,所以恐怕”

    红衣女郎顿时脸色惨白,方寸大乱的道“怎么会药侠前辈当真也没有办法么”真如看她那凄惶的神色,倒也不忍再捉弄她,于是展颜一笑道

    “樊少侠伤势太重,目下仍在昏迷之中,不过应该并无性命之危。”红衣女郎登时一怔,面现狐疑的道“是么那那你方才为什么说连药侠前辈都束手无策”

    真如轻轻一叹道“姐姐你呀真是关心则乱,我只说药侠前辈摇头,又没说人家没办法。何况你也知道,药侠前辈性情怪僻,一向只医非他不可医者,由此便可知樊少侠并非无药可医呀。”

    红衣女郎大为窘迫,忍不住娇哼道“就算是姐姐失态了好不好,那他眼下人在哪里”真如一本正经的道“嗯大名鼎鼎的九灵仙凤苏琬珺、苏姐姐也有失态的时候,贫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红衣女郎苏琬珺樱唇一撇,佯嗔着道“妹妹你再这样打趣我,莫怪我不睬你大不了我问别人去。”

    她说罢便作势要走,真如忙牵住她的手,笑咪咪的道“还来这套妹妹我又不是你的樊兄啊、岳兄啊,不睬就不睬,谁稀罕了”苏琬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干嘛还拉我,快放开了。”

    真如却含笑道“我是怕姐姐你挨个儿去找人家伤者探问,打扰了人家的休养,所以还是容我来给你带路吧。”苏琬珺闻言扑哧一笑,两人便手挽着手,结伴直奔圣剑宫而去。

    昆仑派所属地域可划分为擎天宫、圣剑宫、栖凤宫三大殿宇群落,其中擎天宫专司内外人事、圣剑宫专司武学传授、栖凤宫则专司戒律修持。净宇教夺占期间所立名目虽有不同,但基本格局并未改变。

    而今正义盟的七大元首创盟之主燕行天、长白薛氏族长薛继业、少林掌门通明方丈、武当掌门太玄道长、丐帮帮主管千里、昆仑派掌门苑昆仑以及雪域无垢城城主雪玉观音,此刻便下榻于擎天宫。

    另有其他各大门派的首脑,同样也齐聚于此。而在战后被抓获的净宇教余孽,则一并囚禁于栖凤宫,由各派差遣精英弟子严密看守。

    至于在最后一役中受伤的众人,则被安置于圣剑宫内,由昆仑派弟子负责守护照料,而真如和玄阳子两人便是圣剑宫的暂时掌理者。

    就在圣剑宫西侧的戊丑号房,此时正有一名伤者蜷躺在榻上,但见他双眼微闭、眉头紧锁、脸色蜡黄,看来应当是十分虚弱。

    桌上点着灯烛,放置了一套茶壶茶杯,旁边还摆着一盘四色糕点,但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一片静谧之中,却见一只灰毛老鼠自墙角洞中爬出,四下张望一番后便爬上了桌子,冲进盘中一阵大快朵颐。

    床上的伤者似是感到有些寒冷,牙齿间不由得打起战来,脸色也越见难看,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恰在这时,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盘中的老鼠登时一惊,吱吱叫着直奔墙角而去,而同时一声惊怕的尖叫也响彻房中。

    来人大剌剌的走到桌边椅子上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牛眼扫视着床上满脸惊恐的伤者,毫不掩饰鄙夷的道“啧大老爷们儿一个,居然害怕老鼠,死黄脸奸你真给咱们少林三大高僧丢脸。”

    床上的铜菩提依然紧闭双眼、牙齿打战,畏畏缩缩的道“走了没”金罗汉大手一挥道“废话,洒家在此,百鬼禁忌,何况无胆鼠辈”

    铜菩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恨恨的道“他奶奶的净宇教,哼这笔帐佛爷记下了”

    金罗汉摇头晃脑的道“没错,他奶奶的叶行歌,害得咱们丢尽了面子,还得装受伤博人同情,实在让洒家怒火烧尽九重天那。”

    铜菩提瞪了他一眼,哼哼着道“我是说净宇教住的房子实在太次,居然还养着老鼠,对了昆仑派那帮小杂毛也不预先处理一下,这笔帐佛爷也记下了”

    金罗汉正自无语,房门却又被推开了,只见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铁韦驮二话不说直奔桌边,端起茶壶便就口猛灌下去。

    铜菩提见状咳声道“喂,我说老铁你呀,咱们现在是在作客,得端起有道高僧”铁韦驮喘了口气,不耐烦的道“他奶奶的有道,本公子都快累死了,有道不如有命。”说着话又开始牛饮。

    金罗汉不禁嘿然道“唷,报丧的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铁韦驮把一壶茶灌了个底朝天,这才放下茶壶,无比激动的道“我终于和她说话了,她也终于和我说话了”

    金罗汉勉强避开人工降雨,兀自哂然道“德性,一只报丧乌鸦,人家能待见你吗”铁韦驮一瞪眼道“你懂个屁,这叫映像,比如咱们平常跟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随便打打招呼,过后自然就忘了。”

    “但这回樊飞要死,我亲自把这消息告诉她,她情绪一激动自然就会把我牢牢记在心里。你们想想啊,正好在樊飞要死掉的时候我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有没有一种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感觉”

    眼见金罗汉和铜菩提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像在看白痴,铁韦驮终于自动闭嘴,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丝毫未减,还颇有些“曲高和寡”的意思在里面。

    片刻只听铜菩提喟然一叹道“可惜樊飞这样一名栋梁,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去了奈何桥卖油条,岳啸川这小子真是不够意思那。”

    金罗汉眼珠一转,唯恐天下不乱的道“着啊老铁,樊飞虽然要去经营油条业了,可你还有一个情敌岳啸川呢,人家才是正牌的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铁韦驮怔了怔神,猛摇头道“不可能,岳啸川这次放走两个魔头,又害死了咱们这边两条人命,现在都跟那帮净宇教的一起关在栖凤宫了,明儿个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拿什么跟本公子争”

    金罗汉闻言奇道“两个魔头,两条人命我说老铁,即便人家是你的情敌,你也不用随随便便就把罪过加上一倍吧”

    铁韦驮睨他一眼道“你们两个宅僧知道什么,岳啸川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放走了连老怪,后来连老怪逃命的时候又顺手震死了薛家四小姐唉,薛老大今天算是给他害惨了。”

    金罗汉和铜菩提目光中“你是白痴”的意味越来越浓,金罗汉忍不住摸摸铁韦驮的额头道“天气这么冷,你是不是发烧了,满嘴都是胡话。”

    铁韦驮脸色一沉,信誓旦旦的道“话是昆仑派的瑞阳子亲口说的,我在栖凤宫也亲眼看见岳啸川被关了进去,信不信由你们。”

    金罗汉和铜菩提面面相觑,各自作声不得,铁韦驮则得意的奸笑着,冷不防身子却忽然一晃,扶着额头呻吟道“怎么这就困了平常不该现在想睡觉呀,我还得去找找我们家小小琬”

    铜菩提一拍脑门道“哎哟,忘了告诉你了,昆仑派的茶里加了宁神安眠的药,你一气喝那么多,又喝那么急,不想睡觉才怪。”

    铁韦驮已是天旋地转,闻言哼唧着道“死黄脸奸不早说呃”说罢身子一歪,当场躺倒在地昏昏睡去。铜菩提无奈的一翻白眼,分明鄙夷的道“还小琬,还你们家,乖乖做梦去吧”

    圣剑宫东侧的丁辰号房,樊飞仍然昏迷未醒,摇曳的烛火侧照之下,可见他脸上一无血色。苏琬珺早已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衣不解带的细心照料,脸上写满了关切之意。

    眼看已近亥时,她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明王诛鬼刀虽强,可岳兄毕竟还是留了手,怪只怪叶行歌那掌太过残毒唉,还好你内功深厚,否则当真是不堪设想。”

    说话间玉手抚上樊飞的面颊,同时轻轻一叹道“你知不知道,岳兄已经被关进了栖凤宫,明日纵有燕先生从中斡旋,恐怕还是难逃重责,唉他这又是何苦来哉”

    叹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苏琬珺动手解下身上的轻裘,小心的盖在樊飞被上,纤纤柔荑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释然道“还好并未发烧你呀,已经喂你服下了菩提续命丹,为什么至今还不醒来呢”

    话音方落,却见樊飞口唇轻启,语声微弱的道“嗯菩提续命丹虽然是疗伤圣药,但毕竟不及九灵延命津的神效啊。”

    苏琬珺又惊又喜,不禁娇嗔道“你怎么醒了也不跟我说,平白害我担心等等,你刚才说的九灵什么意思”

    樊飞悠悠的道“哦九灵延命津,自然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了。”苏琬珺秀靥泛红,又羞又气的道“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再敢这样轻嘴薄舌的胡说,莫怪我”

    樊飞微笑着道“你不睬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哈更深露重,衣服自己穿起来吧。”苏琬珺轻啐一声,依言取过轻裘披上,这才咳声道“醒都醒了,还闭着眼睛干嘛,莫非在说梦话”

    樊飞吸了口气,半开玩笑的道“人说灯下看美人最易起邪念,我可不是柳下惠,所以只好非礼勿视了。”苏琬珺低垂螓首,薄怒轻嗔的道“又来胡说哼岳兄关在栖凤宫,你方才听到没”

    樊飞闻言一怔,缓缓睁开眼睛道“栖凤宫与净宇教的余孽关在一起依我当时对管鸣邛的说辞,他至多只是无心之过而已,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苏琬珺醒悟是自己方才为他盖衣时惊醒了他,心中掠过一丝歉疚,先凝神默察一番周遭环境,确信无人在旁窥探,这才轻声细语的道“当时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样,你先告诉我知晓。”

    樊飞定定神道“大体你应该也能猜到,他去自然是要救叶行歌,我为防管鸣邛知道太多,便先出暗手将他击昏。”

    “而后我拼着受伤尽速将岳啸川制服,本意是要让薛前辈收拾残局,不料叶行歌竟然早已在薛前辈身上下了蛊毒。”

    “当时我料叶行歌伤势之重绝不在我之下,他要针对我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何况我还事先安排了少林寺那三位福星埋伏在玉皇丘以防万一。”

    “这样即便叶行歌逃走,只要那三人能够拖住他片刻,我也有把握强压伤势再次将他擒住。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叶行歌那掌之强远远超出我的估计,所以才唉”

    苏琬珺听他说罢,也自轻叹道“原来如此叶行歌在伤势爆发、功力惨亏的情形下竟还能使出那般掌力,的确匪夷所思。”

    樊飞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转而询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岳啸川被关进了栖凤宫,到底是什么罪名”苏琬珺神情一黯,苦笑着道“唉他的罪名自然是纵放魔头,致使魔头杀伤同道”

    樊飞大为惊奇,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薛前辈知道他的事情,况且以薛前辈的毒患目前也必定无法开口。至于管鸣邛我确信当时已将他击昏,而且以他的城府也不可能逃过我的双眼。”

    “嗯难道当时另有其人也不对,若是我们这边的同道,既能瞒过我的耳目,就绝对不会放任叶行歌逃去,这到底是谁”

    苏琬珺看他双眉紧锁,兀自苦思不已,额上也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心疼之下连忙轻嗔道“好了好了,也不等人家说完就自己先乱,不是叶行歌的事情,是他是他先纵放了连老怪。”

    樊飞恍然一悟,喃喃自语道“这就对了我先前还在奇怪他是如何得知叶行歌的逃亡路线,想来定是连老怪用叶行歌的行踪换了一条性命。唉至于杀伤同道,那是谁不幸遇难”

    苏琬珺面现戚容,半晌方嗫嚅着道“是是华英姑娘。”樊飞闻言面色陡变,竟忍不住发出一阵剧咳,苏琬珺赶忙趋前照护,面色中也更透出几分凄苦。

    过了许久,方听樊飞喟然一叹道“怎会怎会如此巧合岳啸川你若非我的挚友,单凭这一条我便要杀你薛大侠为武林大义出生入死、鞠躬尽瘁,老天为何偏要这般对待他”

    苏琬珺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柔声劝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怎么怨叹也是无用,薛大侠他唉”

    樊飞仍是叹气道“薛大侠不会为了私怨故意针对他,但我此刻倒真有些希望他遭受重责,也好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

    苏琬珺摇头苦笑道“气话就不要说了,你的伤势还没复原,今晚便早些休息吧。明天无论结果如何,咱们三人都一起担着,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樊飞长出一口气,目光回复镇定的道“罢了,明日还要去擎天宫,今晚确实该好好休息。”苏琬珺吃了一惊,秀眉微蹙的道“你明天也要去现场伤势撑得住么”

    樊飞眨眨眼道“即便放我在此,我也只是心焦而已,于伤势并无好处。况且挚友前途未卜,你想我连袖手旁观的机会也放弃么”

    苏琬珺依旧担忧的道“可你的伤势这么重,依我看安静休养才是正经。你说你在此心焦,那去了只能袖手旁观,岂不更加煎熬”

    樊飞勉强一笑道“总之我已经决定了,你若还要与我争执,便是有意剥夺我宝贵的休养时间。”苏琬珺知道拗不过他,只得轻嗔道“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那你现在还不乖乖的闭上眼睛休息”

    樊飞听命闭上眼睛,口中却自言自语的道“乖乖的琬珺你这口吻未免有些”苏琬珺暗自好笑,当下白他一眼道“喂,说我什么坏话呢”

    樊飞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会说你的坏话呢,我只是想说若有疗伤神品九灵延命津,我恢复的速度必定能够大大加快。”

    苏琬珺又羞红了脸,手执烛台作势道“九灵延命津没有,香烛夺命泪倒是足够,你要不要”樊飞似是一滞,无奈叹口气道“香烛的话就免了吧不过若是花烛夺命泪,我当然来者不拒。”

    苏琬珺啼笑皆非,心知说不过他,便吹灭蜡烛轻轻伏在床前,打定主意不再睬他。不料此时却又听樊飞微弱的声音道“琬珺”

    苏琬珺心中一动,却又怕他是故意装作,便娇哼一声道“我睡了,莫吵我。”樊飞暗自莞尔,须臾一阵倦意袭来,就此沉沉睡去。

    朝阳初升,红霞满天,光明重新照耀大地。昨夜的积雪虽深,但在炽热的阳光照耀之下,也已经逐渐开始融化了。

    阳光的温暖驱散了清晨的寒冷,湿润的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清新味道,但这清新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丝淡淡的血腥,提醒着人们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以及武林中发生过的那一切

    时光倒退回大约二十年前,江湖上悄然出现一位名唤叶行歌的新人,其背景来历一概不为人所知,出道之时亦未见有何特殊之才。

    但仅仅月余之后,他便凭着惊人艺业与豪侠义举崭露头角,更加还和长白薛氏当时的第一人杰薛继祥兄弟相称,同时又跟同样声名远播的两位青年才俊河东贵胄卫正清及西疆侠少苑昆仑结为知交。

    在薛继祥等好友的引荐之下,叶行歌很快成为当世武林各大宗派的座上宾,从此更加声名大噪、风光也一时无两。

    尤其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对武学功法的颖悟之能,颇有过目不忘且立得神髓之概,而这也正是他从不名一文到大放异彩的主因。

    叶行歌借此也获得了诸多武林耆宿的青睐,其中与之结成忘年交者亦不在少数,而他的武学造诣自然也随着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一年光阴匆匆而过,叶行歌在武林中已是如日中天,可让人大惑不解的是,他一不开宗立派,二不娶妻生子,只热衷于行侠游历。

    而就在此时,叶行歌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偕同挚友薛继祥、卫正清及苑昆仑四人,强势一战号称“执掌武林半边天”的蜀中唐门。

    是役之后唐门视为中流砥柱的“十八英杰”折损泰半,但叶行歌却也从此消失于武林之中,连带其义兄薛继祥亦遭唐门长期软禁。

    直至七年之后,早已被人们淡忘的叶行歌重出江湖,首先便前往唐门负荆请罪,终于获得门主唐远山的谅解,将薛继祥救出樊笼。

    此后叶行歌便多方拜访知交故旧,其侠义豪情固是不减当年,而长袖善舞、纵横捭阖更直如脱胎换骨一般,声望也迅速达至顶峰。

    又五年之后,叶行歌远赴西陲,庆贺挚友苑昆仑荣登昆仑派掌门之位,两人相谈甚欢之下,苑昆仑当夜即留叶行歌宿在派内,却不料一场惊天巨变会于焉上演。

    当夜叶行歌竟伙同十余名魔头及大批隐伏势力悍然进犯,里应外合之下一举诛杀昆仑派弟子数百。昆仑派经此一役几乎基业尽毁,只有掌门苑昆仑携三五亲信舍死突围而去。

    而就在次日,叶行歌于昆仑派擎天宫正式开坛创教,教名号曰“净宇”,取意“净平天下,涤荡寰宇”,以创教十二魔王为根基,正式开始逐鹿武林。

    数日后净宇教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伐灭大敌蜀中唐门,此后更渐次蚕食鲸吞武林各大宗派,同时大肆招兵买马,集合魔头竟达百名之多。

    不过四年之后,当世武林各大宗派如少林、武当、丐帮及长白薛氏等,无不基业尽失而被迫销声匿迹,净宇教也终于完成一统江湖的不世霸业。

    侠道颓丧、魔孽横行之际,一部署名为燕行天的镇魔录横空出世。此书之中尽述净宇教各魔头之出身来历、武学根基与罩门软肋,顿时引起净宇教内一片惊惶,同时也为武林正道带来了一丝曙光。

    之后不久,一代奇人燕行天顺势而出,奔走于各方势力之间,凭一己之力说服武林各大宗派同仇敌忾,共建武林正义盟对抗净宇教群魔。

    正义盟势力在燕行天领导下绝地反击,渐次收复为净宇教夺占之基业,双方激战一年有余,于西陲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的苑昆仑携雪域无垢城之主雪玉观音入盟,正义盟势力遂告大成。

    而又两年之后的今天,武林正义盟终于收复被净宇教侵占七载之久的昆仑派,也让“净宇”之名自此成为了历史。

    阴霾尽扫,正气重回,就在今日,净宇教的余孽将当众接受武林群雄的制裁。擎天宫一域正中的演武场,自卯初时分便已经是人头攒动,成为了武林群雄聚集的场所。

    演武场地势开阔,中央矗立一尊高有丈余的白玉巨鼎正是昆仑派标志之一的光明鼎。背后则是巍峨的擎天宫正殿无为殿,此刻殿前正端端正正摆放着七把座椅,显然正是为正义盟的七位元首准备。

    演武场其他三面则分立各大宗派门人,其各自领袖当然占据靠近中央的位置,一般门人则只能渐次向后寻找站位。

    至于少林“三大高僧”这类,身份固然不足以排在前列,又没有早起占位的勤奋,所以只能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

    此刻但见金罗汉面带不忿,骂骂咧咧的道“这帮忘恩负义的小人,洒家为武林正道出生入死,最后还险些抓住魔头叶行歌,立下不世奇功。”

    “没想到这帮小人卸磨杀驴,居然连个靠前的位子都不给洒家留,要是依洒家当年的脾气,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九天降杀神、一日三千斩啦”

    铜菩提闻言干咳一声道“我说老金你啊,戏文就不要念了,赶紧看看前面有没有法字辈的小僧,有的话咱们就赶紧取而代之呀。”

    金罗汉一拍脑门道“言之有理军师妙计,待吾观来。”说罢牛眼一瞪,两手叉腰,竟也颇有几分高瞻远瞩之势。

    铜菩提得意一笑,刚要提醒铁韦驮也加入侦查大军,定睛处却见他双目精光四射,赫然已经在进行地毯式排察了。

    铜菩提大生感慨,当即脱口赞道“这才是栋梁那呃大概是老铁昨晚睡的太安稳,所以今天才这么有精神”

    疑惑间却忽听铁韦驮激动的叫道“找到了,哈哈哈就在前面那哈哈哈”金罗汉精神一振,连忙扯住他道“哪里哪里是不是法海那个欠扁呆僧”

    铁韦驮的目光并未收回,只是不满的道“什么法海,是我们家小琬,我这就”话说到这儿忽然噎住,炽烈的目光也变成了惊怒交集,举手一指对面颤声道“你们看,那那那是不是樊飞”

    金罗汉和铜菩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也露出惊奇的表情,只见铜菩提咂咂嘴道“原来樊飞也学咱们,怕抓不到叶行歌太丢人,所以才要装受伤,唉奈何桥的油条业又失去一名栋梁啊。”

    金罗汉却嘿然道“啧我说铁猴子,拼小命跑了几十里地去报丧,还要捣鼓什么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这下可傻眼了吧”

    铁韦驮的面色已经红如猪肝,咬牙切齿的道“樊飞这个泼贼居然敢欺骗本公子为他跑腿,啊啊啊气煞我也”

    铜菩提眨眨眼睛,忽作醒悟状道“老铁呀,依我看樊飞好像没骗你呢。”铁韦驮仍然大叫道“怎么没骗我你们昨天不也在场吗,他明明说他快要死了”

    铜菩提打断道“算了,咱们把昨天的事情再演一遍就是了,老金你是岳啸川,我是樊飞,老铁还是老铁。”说罢眼睛一闭,狠狠把自己砸在金罗汉肩膀上,俨然做虚弱状。

    金罗汉疼得一龇牙,正待反击之际,却见铁韦驮一步抢上前来,脱口便叫道“樊飞看你这个德性,估计快要死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

    金罗汉入戏也不慢,闻言立刻两眼一瞪、目放凶光,同时沉哼道“嗯”铜菩提这时也发话道“哦不劳铁大师费心,樊某还撑”

    铁韦驮急切的道“别死撑了,不然真没机会了,再怎么说咱们也都是正道栋梁,必要的心意我铁某人一定会尽到”

    铜菩提作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终是咳声道“这样的话樊某想见苏琬珺、苏姑娘一面,那便烦劳铁大师”

    铁韦驮面现不豫,却又大义凛然的道“呃没问题,见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以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小琬的,吾神去也”

    他说罢转身便要奔去,不料却险险撞在一人身上,幸而那人及时出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铁韦驮定睛一瞧,只见眼前人身着玄色道袍,背负长剑、手执拂尘,相貌斯文清俊,颇有仙风道骨。

    年轻修者放开铁韦驮,微一颔首道“三位高僧这是铜大师莫非是伤势复发了,那是否要贫道遣人送你去休息”

    铜菩提索性就坡下驴,继续做虚弱状,金罗汉却干笑道“啊哈,原来是端阳老弟那,没事没事,死黄脸奸洒家看着就行,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年轻修者端阳子微笑道“哦那贫道就不多事了,少林派的各位大师多在演武场东南一侧,三位可以前往会合。”说罢径自施个礼飘然而去。

    铜菩提这才睁开眼睛,感叹着道“这也是栋梁那,将来我们做了武林皇帝”铁韦驮却打断道“喂,你们说说看,樊飞到底有没有骗我”

    金罗汉和铜菩提同情的看着他,一起摇头道“没有。”铁韦驮似乎也醒悟过来,却还是不忿的道“至少他是有意误导唉可惜我们家小琬,一朵鲜花”

    话还没说完,倏听一声清越的长啸震耳传来,瞬间的寂静之后,狂热的欢呼声骤然响彻群山七载魔祸,一朝终了,凶劫之后的公审大会,即将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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